第268章 战后诸事（2/2）
“那么，你要去看望她吗？”
紫电毫不犹豫：“我要去！”
穿过洁白的云，越过清澈的河，从糖果装饰的街道上走过，推开巷尾最后一扇门。
时间，仿佛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被无限拉长，又骤然坍缩。
童年时所见过的那温柔的面孔早已模糊不清，但那个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身影，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
屋中独居的女子似乎对访客的到来并无准备，不过她看到来人的模样之后之后，目光便再也无法离开。
血书中的灵魂在长久的折磨中大多早已迷失，清醒者寥寥无几，也只有最近的那些。
比如紫电的母亲，“甲十六”。
甲十六在这无尽的血狱中挣扎了十几年，心里支撑她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孩子。
紫电，她真的过的好吗？那些人会像对我一样对她吗？她长大以后，能到高墙之外去，真的得到自由吗？
而今天，她见到了。
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
哪怕记忆在血书中被消磨，可当看到眼前人时，甲十六无比地确信，这就是自己孩子长大后的样子！
紫电终于找回了肢体的控制权，她几乎是踉跄着，向前迈了一步。
漫长的渴望在这一时刻爆发而出，仿佛用尽了这具历经雷暴淬炼，又被绝望反复撕扯的躯体里全部的力量。
她想说“我自由了”，想说“我替你报仇了”，想说“我遇到了很多人，救了我的人，很坏的人，很不一样的人”，想说“我也收养了一个孩子……”
但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
“妈……妈……”
干涩沙哑，破碎得不成调，从她颤抖的唇间挤出。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站在那里，任由泪水决堤般流淌，身体因压抑的激动和无法言说的悲伤而微微颤抖。
所有的盔甲，所有的雷霆，所有的暴戾与疯狂，在这一刻，在这间普通得令人心碎的房间里，在这个终于再见到的灵魂面前土崩瓦解，露出了里面那个从未长大，一直在等待母亲的小女孩。
“妈妈！妈妈！！”
“对不起，紫电当年不懂事。”
“您想听多少声，我都愿意叫。”
“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对不起……紫电，好想你啊……”
甲十六闭上双眼，泪水也从中滑落。
她温柔地摸着孩子的头顶：“我的孩子……妈妈怎么会计较你犯的错。”
“我的孩子，你是天下最可爱的孩子……妈妈也好想你啊。”
……
魔王领，魔王城。
空旷的城堡迎来了新的住户。用于封印魔王的结界，此刻笼罩了整座城堡。
那些在欢愉魔女的戏弄下误入歧途的主角里，尚存神智的那些，就暂住在这关押魔王的城堡之中。
白甜给每个人分配了房间，安排好食宿。
等勇者大人闲下来了，让他来决定怎么处置这些人吧。
“好好悔过哦~”
“喂，小姑娘。”苏尘叫住白甜，“有酒吗？”
白甜：“好孩子不能喝酒哦，不过魔王城有不限量的果汁供应，先生，要来一杯甜甜的葡萄汁吗？”
说着，还朝苏尘露出了坏笑，仿佛给他准备好了一场恶作剧一样。
苏尘自嘲地笑笑，靠墙躺下，挥手示意白甜离开。
没有酒，我怎么睡得着啊。
想想自己被系统指引，被力量诱惑，被仇恨驱动，一路狂奔。
听信了银尧的蛊惑，对想要保护的南域百姓挥剑；说着要保护花影，结果受伤最多的就是花影。
如今系统消散，魔力褪去，露出血淋淋的真相，剥去那些外力赋予的“机缘”和“不得已”，他苏尘，不过是个被野心和愚蠢蒙蔽，连所爱之人真实感受都未曾体察的庸人。
项花影那些被忽略的哀求，那些强颜欢笑的陪伴，那些默默承受的恐惧……如今都化成最锋利的回旋镖，扎得他体无完肤。
尹欢水提醒过要他“勿要执迷”，结果呢，自己依旧是执迷不悟啊。
南域人说他是“百解魔君”，花影也对他恨之入骨。
是啊，如果不是系统作祟，花影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半睡半醒间，那熟悉到令他灵魂颤栗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轻轻响起：
“苏大哥……”
苏尘恍惚惊醒，一点一点抬头。
古堡的月光之下，项花影站在那里。
她穿着最初相遇时那身素净的衣裙，容颜依旧，只是眼神里沉淀了太多苏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关切，有愧疚，有深深的疲惫，还有一丝释然。
“你……”苏尘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挤出破碎的音节，“你怎么……？”
项花影走近几步，在他面前蹲下，保持着不会让他感到压迫的距离，看向他通红的眼，轻轻叹了口气。
“对不起。”她开口，声音很柔，却像重锤敲在苏尘心上，“之前那些话，不是真的。”
“我是蛊仙子的化身之一。”项花影平静地抛出了惊雷，“最初接近你，是她的安排。配合系统，引导你，诱惑你，在你每一次犹豫时推你一把，在你每一次可能回头时，悄无声息地影响你的判断。”
苏尘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无数过往片段闪电般掠过脑海，她恰到好处的出现，她对家族被灭的漠然态度，从来不会问自己那些力量是从哪里来的，甚至于每次复活的时候都没有半点疑惑……
“但后来，不一样了。”项花影迎着他的目光，眼中渐渐泛起真实的水光，“我看着你拼命地挣扎，哪怕早已落入陷阱却也一直想为身后那些人做点什么。看着你为了复活我这个渺茫的希望一次次拼命……”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花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我开始害怕最终的结局，我知道你不可能赢得了蛊仙子，所以我才一次次地劝你离开南域，寄希望于这样就能不再被她纠缠。”
“可惜，最后也没能成功。你完全如她所料，一步步陷入她为你编织的命运之中。”
“最后，你为了给南域争取一丝渺茫的希望，不惜再一次撕裂自己的伤口，不惜继续伤害我，也要演一出戏钉住她的脚步。”
“那我为什么不能也参与到这场戏中来，说些她想听的话麻痹她呢？”
“或许这份爱一开始是虚假的，但你用你的真心，把它变成了真的。”
“苏大哥，花影从来不恨你。”
“相反，花影欠你一句，对不起……”
月光似乎温柔了一些。
苏尘看着近在咫尺的她，那熟悉的眉眼，那真实不虚的温度。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
是热的。
他忽然像失去所有力气，额头轻轻抵上项花影的肩，发出一声如同呜咽的叹息。
项花影环住他颤抖的脊背，轻轻拍着，如同安抚一个迷路太久，终于归家的孩子。
“我们终究犯下了错，不能再一起去那片乐土了。”
“但无论是怎样的结局，花影都会陪你一起。”
……
在城堡的最深处，曾经关押魔王的房间里，现在关押着比魔王恐怖无数倍的恶魔。
褪去一切疯狂和血色，失去所有的力量，只剩下原初的灵魂。
欢愉魔女依旧穿着一身红衣，没有挣扎，也没有向白甜索求任何待遇，就只是安安静静地跪坐在地上，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好像一尊雕塑。
白甜：“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至少，不向清水道个歉吗？”
欢愉魔女：“你没有资格审判我，让我的姊姊来。”
“我只接受她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