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无法面对(2/2)
他就这样任由沈清仪撕扯着,质问着。
……
烟灰簌簌落下,烫在他手背上,带来一阵刺痛,他才猛地回神。
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像一小座灰白的坟。
段铭又点燃了一支,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映着他隐忍着痛苦的脸。
沈禾。
那张与沈清澜太过相似的脸,此刻不再是恍惚的慰藉,而是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时时刻刻凌迟着他。
他无法面对她。
真的无法面对。
每一次看到她,就像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镜子里,是亡妻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仿佛在问:“段铭,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这就是我们女儿应有的样子吗?”
沈禾就是活着的罪证。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当年所有错误的终极审判。她的每一次出现,都在提醒他,那个因他疏忽而走失的孩子,那个因他逃避而绝望投海的妻子……所有悲剧的源头,都指向他。
而他,甚至没有勇气承受这份审判。
所以,他怕。
他的怕比爱要多得多。
他害怕见到沈禾,害怕那双清澈眼睛里的探究与渴望,害怕从她口中听到关于过去二十多年生活的只言片语。
他宁愿芽芽永远活在模糊的想象里,也好过直面她口中那些他无法想象的、却因他而承受的苦难。
她这些年过得很糟糕。这个认知让段铭忍不住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稳烟。他的芽芽,他和妻子捧在手心里的珍宝,本该在锦衣玉食、万千宠爱中长大,却因为他的过错,已经满负污名。
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要残忍。
他害怕跟她朝夕相处,害怕在饭桌上看到她或许不够“优雅”的用餐习惯,害怕感受到她与这个家、与他之间那道无形的、巨大的鸿沟。他更害怕在众人面前,挽着她的手,向那些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介绍:“这是我的女儿,沈禾。”
他怕看到别人眼中可能闪过的惊讶、审视,甚至……怜悯。
他段铭纵横半生,何曾需要承受这样的目光?
妻子的死已经让他心上有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溃烂流脓。女儿的归来,则是在那伤口上,撒了一把粗粝的盐,并强迫他日夜观看这惨烈的成果。
他直接用手指掐灭了最后一支烟,却感觉不到疼。胃部的绞痛也早已麻木。
他应该对她好的。
这个念头在浓稠的黑暗中挣扎。至少……至少在她即将到来的生日宴上。那是她回家后的第一个生日,是她本该拥有却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庆典。
段铭想象着那个场景,灯火辉煌,宾客云集。他应该牵着她的手,走到众人面前,向所有人宣布:“这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必须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