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短弦之心(1/2)
踏入听雨楼的瞬间,仿佛穿越了时空的屏障,外界的车马人声被彻底隔绝。庭院内光线幽暗,空气里弥漫着老木头、旧纸张和淡淡草药混合的气息,沉静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
引路的老人,自称姓吴,是苏家的老仆,伺候了苏家三代人。他佝偻着背,脚步蹒跚,带着姜眠和陆深穿过布满落叶的回廊,走向庭院深处的主楼。
“苏老他……就在楼上。”吴伯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伤,“自从小姐出事以后,他就再也没下过楼,整日对着那些古卷和……和小姐的琴。”
小姐?姜眠与陆深对视一眼,都意识到这“未尽之念”的关键,可能就落在这位“小姐”身上。
主楼是一栋二层的木质小楼,同样古旧,但维护得尚算完好。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二楼。二楼更加安静,光线从雕花木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吴伯在一扇虚掩的房门前停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像是一个书房兼工作室。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线装书、函套和卷轴。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布满各种修复工具和颜料碟盘的紫檀木长案,案上铺着一幅展开到一半、破损严重的古画,依稀可见山水轮廓,但绢素暗黄,裂纹遍布,墨色脱落。
而在房间靠窗的位置,一位老人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轮椅上。
他身形清瘦,穿着一件半旧的深蓝色中式对襟上衣,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并没有在修复古画,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背影透着一股万念俱灰的沉寂与萧索。仿佛他所有的生命力,都随着他凝视的方向,一同流逝了。
在他轮椅旁,摆放着一张古琴。琴身色泽温润,显然是经常抚弄的珍品,但此刻,琴弦却断了一根,无力地蜷曲着,如同老人此刻的心境。
吴伯哽咽着低唤了一声:“老爷,有……有客人来了。”
轮椅上的老人——苏文渊,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雕塑。
姜眠的目光扫过那断弦的古琴,扫过书架上那些虽然保存完好却蒙着一层死寂气息的古籍,最后落在长案上那幅破损的古画上。织天梭的感知悄然蔓延开。
瞬间,无数破碎的、充满悲伤与遗憾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脑海——
……一个穿着月白色连衣裙、笑容明媚的年轻女孩,坐在古琴后,指尖流淌出空灵悠远的乐曲,老人坐在一旁,眼中满是慈爱与骄傲……(温馨,传承)
……女孩兴奋地指着一幅残破的古画,对老人说着什么,眼神发亮,那是她新发现的挑战……(期待,活力)
……突如其来的噩耗,车祸……医院里冰冷的白色……老人颤抖的手抚过女孩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崩塌,绝望)
……断弦的悲鸣……画笔从手中滑落……从此,再也不能抚琴,再也无法提笔修复……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心死,沉寂)
姜眠猛地闭上眼睛,强忍住鼻腔的酸意和心脏的抽痛。她明白了。苏老的“未尽之念”,并非技艺的失传,而是情感的彻底崩塌。他失去了最心爱、也是他技艺唯一传承人的孙女,那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以及随之而来的、对毕生所学术之意义的怀疑,彻底击垮了他。
这听雨楼的哀伤,是心死之哀。
陆深显然也凭借守物人的灵觉,感知到了这弥漫空间的沉重悲伤内核。他眉头紧锁,这种情况,比技艺被外力切断更加棘手。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