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免费血压（1994．3）（2/2）

陆超群笑着指了指柜台前的铜秤砣：“不是我本事大，是街坊们信我——信这秤砣，信我不卖假药，信我免费测血压不是噱头。”负责宣传的小年轻把上午拍的照片传到了县里的信息站，照片里，铜秤砣压着血压纸带，长队排到了巷口，配文“免费血压暖人心，良心药店日销万”，没一会儿就上了省报的民生专栏，评论区里全是夸他的话，倒像给这初春的临川，添了股热乎气。

六 缺页埋雷

7点45分，忙完一波高峰，陆超群刚想喝口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巷口——是周家强。他穿了件1990年的制式工装，左胸“临川食品厂”的字样被烟头烫出个焦洞，边缘还留着黑色的炭痕，像给过去的岁月开了个丑陋的疤。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慢慢朝柜台走来，眼神躲躲闪闪，像怕被人认出来。

“超群，我……我来看看。”周家强走到柜台前，声音发涩，不敢直视陆超群的眼睛。陆超群把手里的登记簿递给他：“想看就看，都是公开的账。”周家强接过登记簿，翻了几页，脸色渐渐变了——他翻遍了所有页面，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周家强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点质问，“当年我跟着你爸学了三年，现在你承包了药店，就不能给我留个位置？”陆超群指了指登记簿最后一页的缺角——那里有一道整齐的撕痕，页脚还留着“兄弟A”三个字的铅笔印，是他故意撕下来的。

“缺页不是遗漏，是留给你自己的空白。”陆超群的声音很低，却带着铜秤砣的重量，“当年你跟着周大年做假账，我没怪你，因为我知道你有难处。但现在，你要是还想走老路，这空白就永远填不满；你要是想回头，这空白就是你的新开始。”

周家强的脸瞬间白了，像被这话戳中了痛处，他攥着登记簿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周大年……周大年最近在找你，他说你断了他的财路，要报复你。”

陆超群心里一紧，却不动声色：“我知道了。你要是还想帮我，就告诉我，周大年现在藏在哪，他还有没有在做假药。”周家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在巷口的阳光里，显得格外落寞。

七 旧公章再印

8点整，县市场监管局的协管员来了，手里拿着一张《日销破万确认单》。单子是手写的，蓝黑墨水，纸边带齿孔，上面写着：“1994年临川县国营药店日销破万确认单 No.-02 确认物：铜秤砣一件，特征：底部刻‘离别’ 确认人：陆超群”。

“你签个字，按个指印，这单子就归档了。”协管员递过印泥和钢笔。陆超群接过笔，在“确认人”栏签上自己的名字，笔尖特意顿了顿，像在强调这份责任。然后他蘸了点朱砂印泥，用力按了个指印——指腹的纹路清晰可见，印泥有点多，晕开了一点，像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开在白纸黑字之间，格外醒目。

协管员拿起确认单，从包里掏出那枚国营药店的旧公章，在单子右下角盖了下去。暗红色的印油落在纸上，缺角处露出的空白像个小小的记号，却比任何完整的公章都更有分量。“你这药店办得好，既方便了街坊，又规范了市场，局里打算把你这当典型推广。”协管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赏。

八 离别倒计时

8点15分，阳光已经洒满了整条街，晨雾彻底散了。陆超群把登记簿从抽屉里拿出来，翻到那页缺角的地方，指尖摩挲着页脚的“兄弟A”铅笔印——周家强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周大年的报复让他多了份警惕，但也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知道，免费测血压只是个开始，他要通过这个机会，收集更多周大年做假药的证据，也要帮周家强回头，毕竟，父亲当年最疼的就是这个学徒。

他把登记簿对折，再对折，折成一粒米大小的方块，然后打开铜秤砣底部的小凹槽——那里还放着父亲写的“兄弟勿贪”纸条，现在正好能把这页缺角的登记簿塞进去。他把纸塞进去，又用蜡封了口，对着秤砣轻声说：“爸，我知道您不想看到我和阿强反目，我会等他回头。免费血压不是终点，是给真相称重的开始；阿强也不是敌人，是把苦味熬成甜的希望。”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煎药的药香，铜秤砣轻轻晃了晃，像在回应他的话。他抬头看向街面，街坊们还在排队，孩子们在巷口追逐打闹，自行车的铃铛声此起彼伏，整个临川都在阳光里充满了生机。

九 尾声

上午9点，国营药店的门庭依旧热闹。陆超群站在柜台后，一边给街坊测血压，一边跟他们聊着天，铜秤砣压在血压计旁，闪着淡淡的铜光。登记簿放在柜台最显眼的地方，缺角的那页虽然被藏了起来，但页脚的“兄弟A”铅笔印，却像个提醒，让他不敢放松警惕。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1994年的春天已经悄悄来了，汽笛声在风里回旋，像给这个充满希望的季节，下了一道温暖的通牒。陆超群看着柜台前的人群，又摸了摸胸口的铜秤砣——免费测血压的活动还会继续，周家强的回头或许还需要时间，但他知道，只要心里的秤不歪，只要手里的铜秤砣还在，就一定能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他拿起铜秤砣，给下一位街坊压好血压纸带，阳光照在秤星上，闪着温暖的红光——这一次，他不仅称准了血压的数值，也称准了人心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