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深夜化验(2/2)
“我明天原本应该飞伦敦。”
“现在呢?”
“改签。”她声音轻,却带着秤砣般的笃定,“先让他们坐牢,再让全世界看见。”
四
凌晨一点,公安局二楼刑侦队。
值班干警正在泡方便面,调料包“嘶”一声,空气里飘起廉价香精味。
林知秋把化验单放在他面前,连同那只贴着封签的试管。
干警姓刘,三十出头,眉心有一道小时候被秤杆砸的疤,看见“马兜铃酸超标10倍”时,疤发红。
“证据链齐了。”他说,“天亮前批捕。”
刘队带她进物证室,打开铁柜,里头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包“天山雪莲丸”,全是傍晚从周大年面包车里搜出的。
最上面一包,正是外婆买的那款——纸袋背面,周大年的私章红得发黑,像一枚淤血指印。
刘队戴上手套,随机抽十粒,装进证物袋,贴编号,写封签,动作一丝不苟。
“检察院要求复检,省药检所明天派人下来。”
林知秋点头,忽然问:“能给我一粒吗?我要带出国。”
刘队挑眉。
“我要让它登上《La》。”她声音平静,却像铜锤敲铜锣,“让国际期刊看看,1991年的中国县城,有人用古方杀人。”
五
凌晨两点,物证室窗外,月亮像被福尔马林泡得发胀,挂在黑铁一样的天幕。
刘队把一粒丸药放进透明塑封袋,封口,又在骑缝处盖了蓝色物证章——同样的蓝色,同样的“临川县”,同样的毛刺。
“带走可以,但得留委托书,证明是司法协助用途。”
林知秋飞快签字,笔尖划破纸背,像给谎言钉最后一根钉。
凌晨三点,医院IcU。
外婆突然躁动,血压飙升到240\/130,监护仪尖叫。
护士冲进去推速尿、静推硝普钠,却无尿导出。
林知秋隔着玻璃,看见外婆的手在半空乱抓,像要抓住什么,最后一把扯掉了输液管,血珠顺着针孔飙出,在白色床单上洒出一串细小的、猩红的秤星。
凌晨三点二十五,医生宣布:急性肾衰进入无尿期,准备透析。
林知秋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手没抖,只是把“秋”字最后一捺拖得很长,像一把刀。
签完,她从牛仔外套内袋取出那张化验单复印件,在走廊灯下又看一遍。
马兜铃酸A:47g\/kg
她忽然想起伦敦实验室的冷冻电镜,想起导师说过:“科学不会说谎,除非人让它说谎。”
她把单子重新折好,这一次,折痕对准蓝色骑缝章的“川”字,让印章被一分为二,像给谎言腰斩。
六
凌晨四点,医院门口小卖部还亮着灯。
老板在打盹,电视里放着重播的《便衣警察》,主题曲唱到“金色盾牌,热血铸就”。
林知秋买了两瓶矿泉水,一瓶浇在头顶,一瓶喝光。
她抬头,看见夜幕边缘泛起第一丝蟹壳青,像新的骑缝章,即将盖在1991年7月17日的天幕上。
那一刻,她知道,化验单不是终点,而是秤杆的起点——
一端是外婆的命,一端是周大年的自由;
她要把秤砣挪到最末端,让谎言高高翘起,再狠狠砸下。
清晨五点,最后一班夜航火车鸣笛,像远雷滚过铁轨。
林知秋站在站台上,手里多了一只小小的塑封袋,袋里那粒黑丸贴着蓝色物证章,章纹在曙光下变成靛紫。
她掏出签字笔,在塑封袋空白处写下一行英文:
Aristolochic aephropathy, Lzhi ty, a, 1991.
写完,她把笔帽扣回,声音清脆,像给谎言盖了最后一枚章。
火车进站,风卷起她的牛仔外套下摆,像掀起一张新的化验单,等待世界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