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下赠金针:信物?不,是怕你死了没人结诊金!(2/2)
“呃…呃…”男人喉咙里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呻吟,身体如同被电击般剧烈地抽搐着,那只僵在半空的右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重重砸在冰冷的冻土上。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阿离,那眼神里的暴戾和杀意被剧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彻底压制的屈辱所取代。冷汗混合着污血,从他额角大颗大颗地滚落。
阿离看都没看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的“战场”。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吓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杂音,显然也到了极限。但她手上的动作却稳定、精准、迅捷无比!仿佛这具重伤垂死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潜能,只为这一刻的救赎…或者说,征服!
时间在剧痛与专注中缓慢流逝。
终于,当阿离将最后一根金针稳稳刺入断腿上方的气海穴时,她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差点一头栽倒在男人身上。她强撑着,用沾满血污的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低头看去。
男人心口那根古朴金针的清辉已经收敛,但依旧稳稳地扎在那里。他胸膛的起伏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口鼻间不再有血沫喷涌。最明显的是那条被处理过的右腿,创口处虽然依旧狰狞,但那股浓重的、象征着坏死的乌黑死气已经明显淡去,边缘的皮肉甚至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生机的淡粉色!虽然离痊愈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命暂时保住了!这条腿,也有了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阿离长长地、极其疲惫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血腥和冰冷都吐出去。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呼…呼…”她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激着灼痛的肺部。
旁边的男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不再挣扎嘶吼,只有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一片狼藉的死寂再次笼罩下来。只有寒风依旧在呜咽。
“咕噜噜……”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响亮的肠鸣声,突然打破了这片死寂。
阿离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空瘪的肚子。强烈的饥饿感和极度的干渴感,如同苏醒的猛兽,瞬间席卷了她!刚才全神贯注于救人,暂时压下了这些本能,此刻松懈下来,饥饿和干渴立刻化作了难以忍受的折磨!
她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四周。尸山血海…除了尸体,还是尸体。食物?水?在哪里?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男人腰侧——那里挂着一个同样沾满血污、但看起来相对完整的皮质水囊,以及一个鼓鼓囊囊的、用油布包裹着的干粮袋!
阿离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到了肥羊!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一把扯下那个水囊和干粮袋。入手沉甸甸的!水囊里还有大半囊水!干粮袋里是硬邦邦的、散发着麦香和肉干咸香的饼子!
没有丝毫犹豫!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阿离拔开水囊的塞子,仰头就灌!冰冷的、带着淡淡血腥味的水流涌入干涸灼痛的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她贪婪地吞咽着,水流顺着嘴角溢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流下。
灌了大半囊水,她才感觉火烧火燎的喉咙稍稍缓解。又迫不及待地撕开油布,抓起一块硬得能硌掉牙的肉干麦饼,狠狠咬了下去!粗糙的饼渣刮擦着食道,但此刻对她来说,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她狼吞虎咽,如同饿死鬼投胎。
“唔…”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的呻吟从旁边传来。
阿离的动作顿住了,嘴里塞满了饼渣,鼓着腮帮子,警惕地看向那个男人。
他不知何时又微微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涣散,但显然恢复了一点意识。此刻,他那双褪去了些许血色的眸子(虽然依旧冰冷锐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水囊、干粮袋。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愤怒,有屈辱,有警惕,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和渴求?
阿离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把水囊和干粮袋往身后藏了藏,含糊不清地嘟囔:“看…看什么看?救命…诊金!懂不懂?!”
男人没说话,只是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
阿离翻了个白眼。她当然知道对方也需要水和食物。但…她看了看自己瘪瘪的肚子,又看了看对方那魁梧的身躯…这点东西,她自己都不够塞牙缝的!分给他?想得美!
不过…这家伙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她找到安全的地方、或者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之前,不能死。
她眼珠一转,恶向胆边生。她艰难地挪到男人身边,在他冰冷警惕的目光注视下,再次掏出了那根古朴的金针——不是救人,而是像拿着账本一样,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煞神,”阿离的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又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腔调,用针尖指了指他心口和腿上那些依旧扎着的金针,“看到没?这些针,还有刚才救你小命的本事,可都是老娘的看家宝贝!值钱得很!”
男人冰冷的眼神扫过那些金针,又落回阿离脸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现在呢,”阿离晃了晃水囊,又拍了拍干粮袋,“水,粮食,救命的东西,都在老娘手里。”她凑近一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劣、又带着点市侩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谈一笔见不得光的买卖,“想活命?想喝水?想吃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男人眼中那屈辱和愤怒交织的光芒,笑容更加灿烂,晃了晃手中的古朴金针:
“简单!拿东西来换!金子!银子!值钱的玩意儿!或者…”她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玄铁重甲(虽然破破烂烂,但材质明显不凡),“你这身破铜烂铁,拆吧拆吧,应该也能值几个钱!”
男人:“……”他死死瞪着眼前这个一脸市侩、趁火打劫的女人,胸口剧烈起伏,似乎想说什么,却因虚弱和愤怒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丝血沫。那眼神,简直像要把阿离生吞活剥!
“咳咳…别激动别激动!”阿离赶紧后退半步,生怕他又暴起伤人,“气死了诊金就真没了!这样吧…”她眼珠一转,像是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将那根古朴的金针在男人眼前晃了晃,然后,极其随意地——拔了下来!
随着金针离体,男人身体猛地一颤,心口处那被强行梳理、压制的剧痛和煞气似乎有反扑的迹象,让他闷哼一声。
“喏!”阿离却像是没看见,随手将那根还沾着点点血渍的古朴金针,丢在了男人勉强能活动的那只右手旁边。“这根最贵的,先押你这儿!算个信物!”她拍了拍手,像是完成了一笔大买卖,理直气壮地说:“等咱们活着出去,你拿真金白银来赎!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针!少一个子儿都不行!听见没?”
她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抱着水囊和干粮袋,又挪回了自己刚才靠着的尸体旁边,背对着男人,再次狼吞虎咽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真他娘的晦气…第一单买卖…就遇上个穷光蛋煞神…还得倒贴押金…”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几片枯叶。
那根古朴的金针,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血泥里,针尖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带着血色的寒芒。
旁边,重伤濒死的敌国煞神将军,艰难地转动眼珠,看着那根被随意丢下的、救了他命、此刻又成了“抵押物”的金针,又看看那个背对着他、毫无形象地啃着干粮、还抱怨他穷的女人。他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刻骨的屈辱、难以理解的荒谬,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从未见过的、市侩又彪悍的“医者”搅乱心湖的茫然涟漪。
信物?
他死死盯着那根金针。
冰冷的针身,仿佛还残留着那女人指尖的温度,以及那股强行镇压他煞气的、奇异而强大的力量。
他猛地闭上眼睛,牙关紧咬,喉结剧烈滚动。
屈辱!奇耻大辱!
但…活下去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