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叔的真心(1/2)
周三傍晚,夕阳把城市的天际线染成一片橘红与暗紫交织的绸缎。周家老宅二楼的书房露台上,周果子背靠着栏杆,手里握着一罐已经不再冰凉的啤酒,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一动不动。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司录音棚里,为新专辑的下一首歌试音,或者在家里,陪刚学会走路的瑶瑶玩一会儿,听她用稚气的声音喊“二叔”,哪怕只是笨拙地教她认识几个简单的音符。
但今天,哪里都不对劲。一种黏稠、冰冷、带着腥味的疲惫感,像沼泽里的淤泥,从脚底缓慢地漫上来,淹过脚踝,膝盖,大腿,一直往心口涌。不算剧痛,却足够让人窒息,让人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像被抽干了。
这一切,始于下午三点十七分。他的经纪人苏珊打来电话,声音是罕见的失控和愤怒:“果子!看微博!‘沸’了!”
他点开,热搜第三,一个深红色的“沸”字标签:#周果子 假唱#。
点进去,是几个营销号齐刷刷的爆料。几张模糊的、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配着煞有介事的文字。照片里,是他上周在音乐节上的演出。舞台特效绚烂,他戴着耳返,握着麦克风,表情投入。爆料者声称,照片中他手部麦克风的角度有问题,“疑似对口型”,并附上了一段被“专业人士”分析过的、声称能“石锤”他假唱的、明显被处理过的视频片段。
底下,早已是水军与部分不明真相路人的狂欢:
“早就觉得他唱功一般,原来是假的!”
“顶流?水货罢了!”
“难怪现场那么稳,原来是放录音!”
“脱粉了,恶心。”
“周家也就这点本事了,造假都造不专业。”
当然,也有死忠粉在奋力澄清、反击,但那些理性的声音,在汹涌的恶意和刻意引导的舆论浪潮中,显得那么微弱。更令他心寒的是,有几个平时跟他称兄道弟、还在他满月宴上笑得一脸灿烂的所谓“朋友”,此刻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在朋友圈发些似是而非、隔岸观火的感慨。
工作室第一时间发布了澄清声明,出具了当天演出的完整官方视频、现场音频波形图、甚至邀请了几位权威音乐制作人出具证明。但澄清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谣言传播的速度。那个“沸”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一个关注此事的人眼前,也烫在他的心上。
他不在乎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说什么,也不在乎那些落井下石的“朋友”。他站在今天这个位置,承受的恶意还少吗?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动的是他视为生命的音乐。是那个他躲在狭小出租屋里,抱着破吉他,一遍遍写到天亮,渴望着有一天能被人听见的心血。是那个支撑他走过无数个不被理解、不被看好、甚至绝望夜晚的信仰。
“假唱”这两个字,不是批评,是彻底的否定。否定他的努力,否定他的热爱,否定他存在的意义。
电话又响了。是苏珊,声音冷静了些,但依旧紧绷:“查清楚了,是‘星耀’那边下的手。他们刚推的那个新人,跟你撞了档期,想借这个把你拉下马。水军和热搜买的很猛。我们证据充分,但对方是铁了心要泼脏水,短时间内舆论很难完全逆转。果子,你…还好吗?”
“我没事,苏珊姐。”周果子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挂断电话,他走到露台上。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却吹不散心头那层黏腻的阴霾。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像是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身后是模糊的、不断退后的过往。风吹着他微乱的头发,也吹着他心底那片荒芜。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唱歌,想把心里的声音唱出来,想让别人也感受到那份美好或疼痛。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总有人要用最肮脏的手段,去玷污最纯粹的东西?
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家族群。周深发了一张瑶瑶正在搭积木的照片,小家伙一脸专注,小嘴嘟着,样子可爱极了。表情。何粥粥发了个笑脸。
多温暖的画面。他的家人,他的小侄女,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可这光,此刻照在他身上,却让他觉得更加形单影只,更加…不配。他怎么能把外面的污泥,带进这个干净温暖的地方?瑶瑶那么小,那么纯净,她不应该知道这些肮脏的事情。
他靠在栏杆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什么顶流,什么光环,什么万千宠爱,在这一刻都像是脆弱的肥皂泡,一戳就破,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冰冷的现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如果像大哥、三弟、四弟那样,走一条更“正常”、更“干净”的路,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种被千夫所指、百口莫辩的境地?
就在他思绪如乱麻般纠缠,快要被那股冰冷的疲惫彻底淹没时——
一个声音,软软的,清晰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像一道破开浓雾的光,直接撞进了他的脑海。
不是从耳朵,是从心底,从灵魂最深处,响了起来。
“二叔。”
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异常清晰。
周果子浑身一震,僵住了。
“二叔每次练歌,”那个声音继续说,一字一句,像小鼓点,敲在他的心上,“练到嗓子哑,说不出话,只能喝冰冰的梨膏水…瑶瑶都记得。”
“二叔晚上睡不着,抱着吉他,一遍一遍弹,弹到手指头红红的…瑶瑶也记得。”
“二叔看到好听的新歌,会高兴得像个大孩子,眼睛亮亮的,像星星…”
“二叔唱歌最好听了,是真的好听。”
声音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一种小小的、固执的认真,补充道:
“瑶瑶不骗人。二叔的歌,是真的。”
周果子僵在原地,握着啤酒罐的手指,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露台的景象,远处城市的灯火,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个软糯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像最温暖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心头那片冰封的荒芜。
练歌到嗓子哑…晚上睡不着…像个大孩子…
这些他自己都快忽略掉的、只属于创作过程的微小细节,那些深夜的孤独,灵感枯竭时的焦躁,终于抓到一缕旋律时的狂喜…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甚至自己也渐渐遗忘的感受…
瑶瑶记得。
她全都记得。
不是假唱,是真的。是她趴在门缝里,看到二叔一遍遍重来;是她被深夜隐隐的吉他声吸引,揉着眼睛光着脚丫跑到练习室门口,看到二叔皱着眉头的样子;是她把妈妈煮的梨膏水偷偷端过去,放到二叔手边…
她记得的不是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偶像,而是那个在背后一遍遍打磨、会累会烦会开心得像孩子一样的二叔。她相信的,不是完美的表演,而是那个真实的、努力的、有点笨拙却无比热爱音乐的二叔。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完全不受控制。周果子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楼下的庭院,背对着远处可能存在的镜头,抬起手臂,用力抹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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