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潜行寂海（2/2）

他们还远远看到了一片笼罩在朦胧灰雾中的海域，地图上标注为“残响回廊”的核心区域，其中隐约传来无数细碎、混乱的哭泣、嘶吼与呐喊声，仅仅是远远听到，就让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

他们远远绕开，不敢靠近。

终于，在经历了大约四十个“海息”的艰难跋涉后，前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灰白色的海水逐渐变浅，颜色向灰黑过渡。

海床开始向上抬升，远处，一片巨大、连绵、如同被巨斧劈开般的灰黑色峡谷轮廓，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星殒之峡……”

慕容九喃喃道，眼中既有抵达目的地的松懈，也有对前方未知的警惕。

随着靠近，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寂灭”意蕴更加沉重，但其中似乎又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金属摩擦、又仿佛星辰低语的……“回响”？

而脚下的“海水”也变得越来越浅，越来越粘稠，最后几乎变成了半凝固的、灰黑色的“胶泥”。

他们艰难地跋涉其中，登上了一片由灰黑色砂石构成的、广阔而荒凉的“海滩”。

海滩向峡谷方向延伸，地势逐渐隆起。

回头望去，那无边的灰白“归寂海”已被抛在身后，如同一堵巨大的、沉默的墙。

而前方，峡谷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幽深黑暗，不知通向何方。

两侧是高耸入云（如果这里有云的话）、陡峭如削的灰黑色岩壁，岩壁表面布满了巨大的、仿佛被恐怖力量撞击、撕裂留下的痕迹，以及一些早已黯淡、却依旧能看出当初璀璨痕迹的……星辰镶嵌的残迹？

这就是“星殒”之名的由来？

王起站在峡谷入口前，没有立刻进入。

他仔细感应着从峡谷深处吹出的、微弱而冰凉的“风”。

风中带着浓郁的“寂灭”气息，但确实如初代“渊”主所言，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回响”。

那“回响”很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在永恒的寂静中。

但它确实存在着，像黑暗中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余烬。

“小心。”王起低声道，当先迈步，踏入了星殒之峡。

峡谷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幽深宽广。

头顶是一线灰蒙蒙的“天光”，两侧岩壁高不见顶。

脚下是粗糙的灰黑色岩石和砂砾，散落着许多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仿佛星辰核心碎片般的结晶块，这些结晶大多早已失去光泽，变成冰冷的石头，只有极少数内部还残留着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颜色的荧光，如同濒死星辰最后的喘息。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如同铁锈和灰烬混合的气味。

他们沿着峡谷向前，走了约莫数里。两侧岩壁上的战斗痕迹越来越多，越来越触目惊心。

有被巨刃斩开的平滑断面，有被恐怖能量熔穿的巨大孔洞，有如同被无形巨手抓挠留下的深刻沟壑……仿佛这里曾发生过一场席卷天地的神魔之战。

而那种微弱的“回响”，也越来越清晰。

不再仅仅是风声中的呜咽。

而是仿佛真的有什么声音，从峡谷的最深处，断断续续地……传来。

像是古老的歌谣。

又像是……不甘的叹息。

慕容九侧耳倾听，却只能捕捉到一些破碎的音节，无法理解其意。

但那声音中蕴含的情绪——苍凉、悲壮、不屈——却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心神震颤。

王起也听到了。

他的“孤陨”刀，在听到这“回响”时，竟微微震颤起来，发出低低的、如同应和般的轻鸣。

刀魂在共鸣。

这里，确实有“未绝之响”。

他们继续深入。

峡谷开始出现岔路，如同迷宫。

王起凭借着对那“回响”来源的模糊感应，选择着路径。

又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广场”。

广场地面由更加巨大的、平整的灰黑色石板铺就，石板缝隙中生长着一些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如同苔藓般的奇特植物，这是进入“归寂海”以来，第一次见到类似“生命”的东西。

而在广场的中央，矗立着一座……碑。

一座高达十余丈、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而成的巨碑！

巨碑表面布满了斑驳的蚀痕和巨大的划伤，但依旧能看出其原本的恢宏与威严。

碑身之上，刻满了无数密密麻麻、复杂玄奥的符文与图案，那些符文大多黯淡，只有极少数还在极其缓慢地流转着微光。

而在巨碑的正前方，盘膝坐着一个人。

一个身穿残破暗金色甲胄、身形高大、却低垂着头颅、仿佛沉睡（或已死去）了无尽岁月的人。

他的甲胄上沾满了灰黑色的尘埃，手中握着一柄折断的、同样布满锈迹的长戟，戟尖深深插入面前的地面。

他就那样坐着，背靠着巨碑，与这片死寂的峡谷融为一体。

那股微弱的、不屈的“回响”，正是从这具仿佛早已死去的躯体中……隐隐散发出来的。

王起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个身影上，缓缓握紧了手中的“孤陨”。

慕容九和无痕也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看着那身影，以及他背后那沉默的巨碑。

就在这时——

那一直低垂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着厚厚尘埃的眼睑，缓缓……睁开。

露出一双……空洞、死寂、却又仿佛燃烧着最后一点不屈火焰的……

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