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神秘光球（2/2）

她的指尖温热，带着不由分说的亲昵，轻轻包裹住言安安略显迟疑的手。那动作如此自然，仿佛她们早已相识多年。

“和我一块儿来吧，”她的声音清亮，像溪水流过光润的卵石，“我叫渺然，你叫什么名字？”

言安安感到一丝陌生的羞怯，仿佛名字是一个需要谨慎交托的秘密。她垂下眼睫，声音轻了下去：“我叫……言安安。不过，”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而真实的梦境，“在九维宇宙，我原来的名字叫做水心。你也可以……叫我水心。”

渺然听罢，眉眼一弯，笑意便从眸中漾开，像是早春的第一缕风拂过冰面。

“水心……”

她轻声念着，舌尖仿佛在品味这两个字的韵律，随即却摇了摇头，笑意更深，“可我还是觉得‘安安’好听，又安稳，又亲切。我就叫你安安好了，可以吗？”

那询问里有一种温柔的笃定，让言安安心尖那点局促悄然融化。她点了点头，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应和：“嗯。”指尖传来的温度，和渺然毫无保留的热情，像一股暖流渗入她陌生的躯壳。她不再犹豫，任由渺然牵着，一同向那悬浮于虚空中央的、无比巨大的光球走去。

光球静静散发着柔和而不刺眼的光芒，仿佛一颗自亘古便存在于此的、凝固的恒星。越是走近，越能感受到它内部流淌的、难以言喻的生命脉动。

言安安停下脚步，仰起头，眸中映照着流转的光晕，好奇如同藤蔓般缠绕住她的心。

“这个光球……是一个星球吗？”

她迟疑地指向它，“里面这些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全都一动不动？”

渺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唇边那抹轻笑加深了，带着一丝了然，一丝难以捉摸的怜惜。

“你仔细看看，”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引导一个梦境，“看看他们的样子。看仔细些，你就知道了。”

言安安依言，屏住呼吸，将视线聚焦。光球的表面并非坚实的屏障，更像一层流动的光膜，能清晰看见内部影影绰绰的无数身影。

起初只是朦胧的轮廓，但随着凝视，细节如同水底的沉沙，渐渐清晰浮现——那些站立着的、静坐着的、姿态各异的“人”，他们的面容……

言安安的瞳孔骤然收缩。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身形是高是矮，每一张脸——是的，每一张脸——都长着与她分毫不差的五官。

那眉峰的弯折，眼尾轻扬的弧度，鼻梁上那一点细微的起伏，唇形在静止时自然的抿合，甚至那习惯性微微向内收敛的嘴角，都像是被某种超越自然的法则精准计算过，再从同一个母模中无限次复刻而出。

他们静默地站立着，穿着颜色款式各异的衣衫——有的素朴，有的鲜亮——可每一件衣衫之上，都承载着同一张脸。

那张脸是她的，却又不是她的；它们像被时间遗忘、封存在透明琥珀中的无数个“她”，跨越了年龄与装扮的微妙差别，彻底凝固成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呼吸凝滞的无声阵列。这阵列没有生命，却充满了存在的压迫；没有声音，却在寂静中嘶鸣。

一股冰冷的战栗，宛如一条滑腻的蛇，猝然从尾椎骨窜起，贴着脊梁急速攀升，直冲她的头顶。

言安安感到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裸露的手臂上瞬间爬满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指尖变得冰凉。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从渺然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那触碰忽然变得灼人而可怖。

她下意识地用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手指用力掐进上臂的布料，仿佛唯有通过这疼痛的挤压，才能确认这副身躯的边界，证明“言安安”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存在尚未被这片复制的海洋吞没。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干涩发紧，试图发声时，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细微如弦颤的抖动：“这……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唯一的“不同者”——渺然，眼中盈满了近乎实质的惊骇与濒临崩溃的困惑，“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长得和我一个样子？”

前方光球之中，那无数个“她”的视线，仿佛具备了某种穿越屏障的重量，空洞却又执着地穿透那层发光薄膜，齐齐聚焦于她这个唯一的“观看者”身上。成百上千道目光，来自成百上千张自己的脸，形成了一种无声的、碾压式的质询。

就在这一瞬间，渺然之前那些如同谶语般意味深长的话语——“回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再仅仅是萦绕在耳畔的模糊谜题。

它们骤然获得了沉重无比的实体，裹挟着眼前这具体到毛孔的骇人景象，化作一柄冰冷的铁锤，轰然撞入言安安的脑海，砸得她神魂俱震。

她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了半步，脚跟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一个巨大而惊心的猜想，如同深水之下缓缓浮升的古老巨兽的背脊，开始在她被恐惧浸透的心中显现出模糊而恐怖的轮廓。

家？

难道所指的并非是记忆里那盏温暖的灯火、那扇属于自己的房门，而是这片由无数个“我”构成的、令人绝望的寂静阵列？

“我”与“你”的界限，自己与眼前这个名为渺然的存在之间那看似分明的沟壑，莫非从一开始就是虚幻，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仿佛站在一道深渊的边缘，向下望去，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无数张向上仰望的、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