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道隐红尘，茶香如故（1/1）

劫波平息数月之后，海市。

那场波及全球、在普通人认知中被解释为“超大规模复合型自然灾害链”的浩劫，其创伤正在缓慢愈合。城市重建的脚手架随处可见，但生活已然重新步入了忙碌而充满韧性的轨道。

在一条相对安静、两旁梧桐已抽出新绿的街道旁，那家名为“因果”的茶馆，依旧静静地伫立着。它幸运地未在波及全球的物理动荡中严重受损，门楣上的匾额被仔细擦拭过，木质窗棂透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规则改写，都与这片小小的静谧空间毫无瓜葛。

茶馆内，布局依旧保持着那份熟悉的雅致与清幽。几盆绿植生机盎然，博古架上的器物安详如昨，淡淡的檀香与茶香交织，氤氲出令人心安的氛围。只是，此刻坐在主位那张紫檀茶台后，素手执壶、专注于水温与茶叶的女子，换成了林雪。

她的气色很好，眼神明亮而温婉，动作娴熟流畅，洗杯、温壶、投茶、注水、出汤……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宁静力量。在最终决战时刻，她的灵魂因靠近陆燃道果升华的核心，受到新生规则之力的洗礼与温养，不仅彻底修复了旧日隐伤，更因此与这片新天地产生了某种微妙而紧密的联系，感知愈发敏锐通透。

莎贝拉坐在她左侧的客位上，褪去了那身标志性的战斗修女服饰，换上了一套简约利落的现代装束，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凛冽杀气，多了几分融入尘世的平和。她小口品着杯中的白茶，神情专注地听着对面安东尼奥的讲述。

安东尼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虽然眉宇间仍有挥之不去的疲惫，但精神尚可，正低声汇报着：“……全球范围内的秩序恢复工作比预期顺利。新规则……或者说，新‘天道’的适应性极佳。‘寿命善业’体系运转良好，反馈机制更加清晰及时。各地‘因果仲裁所’报告的恶性超自然事件与纠纷数量，在过去三个月里呈现稳定下降趋势，民众的配合度与向善意愿显着提升。联盟……现在或许该改称‘文明理事会’了，正在将工作重心从维持秩序转向引导发展与知识传承……”

他的语气中带着由衷的欣慰，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某位缔造了这一切的缺席者的深深怀念。

林雪将一杯新沏的茶轻轻推到莎贝拉面前，动作微微一顿，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停留了一瞬，才抬起眼帘，轻声问道，声音柔和却清晰地打破了之前略显公事化的氛围：“他……还是没有消息吗？”

茶馆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壶中开水将沸未沸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都市的喧嚣背景音。

莎贝拉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与木桌接触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与林雪相似的、被努力压制的黯然，但语气依旧保持着战士的干脆：“没有。自那日之后……全球所有已知的探测手段，无论是科技侧的高能粒子扫描、引力波监测，还是神秘侧的灵脉感应、因果追溯、乃至几位古老存在联手施展的大范围‘真灵共鸣’……都失败了。没有任何确切的能量残留，没有空间坐标的异常，甚至……在新生规则的反馈中，也找不到他独立存在的‘标识’。他就如同……彻底化开了，融入了这片天地本身。”

安东尼奥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学者式的分析与一丝无奈的感伤：“墟主与星象师前辈的推论，或许是目前最接近真相的猜测——陆先生可能已在那最后的一跃中，将自身的存在形态、意识、乃至‘道果’，都与新生的世界规则进行了最深层次的、不可逆的融合。他无处不在——风是他，雨是他，阳光是他，维持善业的因果律中也有他的意志碎片……但又无处可寻——没有一个独立的、可供我们交流与触摸的‘陆燃’了。他成了……规则的一部分。”

林雪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茶台上袅袅升起的雾气，那雾气在午后的阳光中变换着形状。她眼中最初闪过的那丝失落与疼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很快便归于更深沉的平静。半晌，她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起，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带着无限信任与了然的微笑。

“没关系。”她轻声说，重新执起茶壶，为安东尼奥也续上一杯热茶，动作安稳，“只要这世间的秩序还在流转，只要这茶馆的茶香依旧，只要人们心中尚存善念与希望……”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阳光明媚的街道，望向更远处那片蔚蓝而平静的天空，目光温柔而坚定。

“他便一直都在。”

她相信，那个男人，一定在某个他们这些凡俗生命尚无法完全理解与感知的维度，以他选择的方式，默默地、永恒地，守护着这片他倾尽所有、甚至燃烧自身存在才换来的……人间烟火。

茶香袅袅，岁月静好。这便是对他，最好的告慰与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