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2/2）

当思想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隙，奔涌而入的不仅是思辨的清流，更有沉积千年的泥沙与暗流。

顾南琛点燃的“辩学”之火，在集贤馆内熊熊燃烧，催生了一批敢于挑战经典的年轻学者，也让帝国的知识界焕发了久违的生机。

他站在皇城角楼，望着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在为这个古老的帝国，锻造一副能够抵御未来风雨的、全新的灵魂。

然而，灵魂的塑造，远比经济的改革更为艰险。思想的旷野一旦敞开，便不再受任何人的意志所完全掌控。

它既能孕育出理性的果实，也能滋生出狂热的藤蔓。顾南琛很快发现，他刚刚教会了人们如何思考，有些人便立刻学会了如何用思考来煽动；他刚刚给予了人们质疑的权利，有些人便立刻学会了如何用质疑来否定一切，包括秩序本身。

这场新的较量，不再关乎“官商”或“思想”，而是关乎“秩序”与“混沌”的边界——一种源自“人性惰性”最深处的、对“绝对正确”的渴望，以及对“相对主义”的恐惧所导致的极端化倾向。

矛盾的焦点，集中在一位名叫张角的学子身上。他本是李贽学说的狂热追随者，却在实践中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他认为，既然圣贤之言未必是天理，那么一切既有的道德、法律、乃至社会秩序，都不过是强者用来压迫弱者的工具。

他提出了一个极具煽动性的口号：“破而后立，不破不立！当以雷霆手段，焚尽世间一切‘伪善’之规矩，方能迎来真正的众生平等！”

在他的影响下，集贤馆内迅速分裂成两派。一派以李贽的温和质疑为代表，主张“在辩中求存，在思中渐进”。

另一派则以张角的激进破坏为纲领，主张“砸碎一切，方得大自在”。后者不再满足于书斋里的辩论，他们开始走上街头，以“替天行道”为名，批判地方官员的“苛政”，冲击他们认为“不合天道”的商铺行会，甚至鼓动底层流民“收回被强占的土地”。

起初，这些行为被视为“为民请命”，顾南琛甚至暗中指示“督查院”对其采取“观察”而非“镇压”的态度，希望能从中分辨出真正的民意与合理的诉求。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态正在失控。

张角之流，并非要建立一个“新世界”，而是要享受“破坏”本身带来的快感与权力。

他们利用民众对现实的不满，将自己包装成“救世主”，用极端的口号和暴力手段，迅速聚集起一股不可忽视的破坏力量。

他们攻击的对象，不再仅仅是“旧势力”，而是任何维护现有秩序的人和机构——包括顾南琛一手建立的“督查院”和地方官府。

这股被称为“焚典之乱”的思潮与行动，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迅速从京城蔓延至地方。

它所利用的，正是顾南琛“思想解放”政策的副产品——当人们被赋予了质疑的权利，却缺乏相应的理性与法治精神的引导时，这种权利便会异化为*****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