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言多必失(2/2)
他语气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李知涯的伪装。
李知涯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心念电转。
这百芳楼看似安全,实则龙蛇混杂,搞不好隔墙有耳!
尤其是那些阴魂不散的厂卫……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只能硬着头皮,用一种更随意、更漫不经心的语气,试图将这事圆过去,希望能打消耿异的疑心,也祈祷隔壁没有贴着耳朵的“听众”:“啧!我不是住义庄嘛!”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闲篇,声音也放松了些。
“义庄那儿,有个光棍老头儿,姓啥来着……记不清了。
听他自己吹嘘,以前在六部衙门里给那些官老爷当过仆役,跑腿打杂的,伺候过不少老爷。
老头子闲得发慌,就爱絮叨,跟我讲过不少衙门里的规矩门道,什么点卯啊、轮值啊、请假的难处啊……
听着新鲜,我就记住了那么一耳朵。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么一惊一乍?”
他边说,边状似随意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耿异和安巧,面朝着墙壁,仿佛被问烦了要睡觉。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六部官员、仆役。
这几个字像两颗冰冷的石子,被他看似随意地抛进了看似平静的房间里,也穿透了薄薄的墙壁,落入了隔壁一双骤然凝神竖起的耳朵里。
隔壁房间,一片死寂。
两个身影如壁虎般紧紧贴在墙上,屏住了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压到了最低。
一只黄铜打造的“隔垣听”,喇叭口死死抵在粗糙的墙纸上,无声地移动着,在剥落的墙皮上划出几道新鲜的、细小的白痕。
“六部官员的仆役?”一个压得极低的、带着浓浓怀疑的声音从持听筒的番子喉咙里挤出来。
“嗤,”旁边另一个番子几乎是用气声嗤笑,“就他那德性?机工?跟六部官员的仆役打交道?吹什么牛呢?攀高枝儿也不是这么攀的!”
“闭嘴!”第三个人影,身形更沉稳些,显然是领头的,乃是总旗庞近东。
他低声呵斥,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那面隔墙,仿佛要穿透过去。
“一个字都别漏!原封不动记下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令。
记录番子不敢怠慢,就着桌上一盏烛灯的微光,在无常簿上刷刷疾书……
寅末卯初。
天色刚蒙蒙亮,内城门的巨大门栓在沉闷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拉起。
早已等候在门洞阴影里的庞近东,像一支离弦的箭,第一个窜了出去。
厚底靴踏在青石板路上,清脆急促,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直奔淮安府署。
府署后头一处幽静雅致的跨院,辽阳侯、北镇抚司千户朱伯淙刚刚用过早膳。
他一身月白色暗云纹直裰,玉带束腰,衬得面如冠玉,长身玉立,正负手站在廊下,欣赏着几盆盛开的茉莉,一派翩翩贵公子的闲适气度。
若非那双过于深邃、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冷光的眸子,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执掌北镇抚司一部、手握生杀大权的锦衣卫千户。
“千户大人!”
庞近东风尘仆仆,快步上前,单膝跪地行礼,声音带着赶路的微喘:“卑职庞近东,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