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威吓监工(2/2)
他一进门,就觉得后腰那片疙瘩刺痒得更厉害了。
王疤瘌正叉着腰,对着一个慢手慢脚的机工喷唾沫星子。坑洼的脸扭曲着,像块风干的橘子皮。
一扭头,看见李知涯。
王疤瘌脸上的凶悍瞬间僵住,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惧,随即又被强撑起来的“监工威严”覆盖。
“李……李知涯?”他声音有点发虚,“病……病好了?赶紧上工!貔貅卷……”
“不干了。”李知涯打断他,声音不大,但清晰。像块石头砸进臭水塘。
王疤瘌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嗓门陡然拔高,带着色厉内荏:“你说什么?!不干了?!任务这么重!你……”
“任务重?”李知涯嗤笑一声,往前逼近一步。明明比王疤瘌矮两寸,气势却压得对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王头,哪个月您不说任务重?嗯?招不到人?”他声音带着讥讽:“咱大明朝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两条腿的人。您这话,留着糊弄新来的傻小子吧!”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那些听到争执而停下动作的工友,最后钉在王疤瘌那张青红交错的脸上:“老子今天就是来拿钱走人。痛快把工钱结了,契约拿来!”
“你……你……”王疤瘌气得浑身哆嗦,手指着李知涯,想骂,又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
那晚乱葬岗这家伙的迅猛一击和抢火铳的狠劲儿,像噩梦一样刻在他脑子里。
“李……李兄弟……”王疤瘌的嗓门突然降了八度,带着点哀求的意味,“再……再撑几天?
就当……就当帮哥哥个忙?就当做好事了!
眼下实在招不到……”
“撑几天?”李知涯眉毛一挑,声音陡然拔高,比机器的噪音还刺耳,“老子撑了两年了!
撑出这一身烂疙瘩!
再撑?
撑进义庄太平间,老子倒是不用插队!”
他猛地一拍旁边一台印刷机的铁架子,哐当一声巨响!
“痛快点儿!结钱,画押!不然……”
他眼神像刀子,在王疤瘌裤裆位置扫了扫,右手往腰间藏着的火铳一扶,没往下说。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王疤瘌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看看周围工友那些复杂的眼神,再看看李知涯那副豁出去的架势。
“好……好!”他猛地一跺脚,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带着哭腔,“我……我去找总监工!”
王疤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猫,跌跌撞撞冲向后面那间独立的小公事房。
门“砰”地关上。
但隔音约等于无。
很快,总监工那暴怒的咆哮就穿透薄薄的门板,炸雷般响彻工棚:“……王疤瘌!你他妈能不能干?啊?
怎么老是你手底下有人要走?
这工坊到底是机主家的还是你家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你一个小监工当得很开心嘛,这月的工期要是耽误了,我让你再开心!
滚!给老子把这事平了,平不了你也一起滚蛋!”
骂声如疾风骤雨,夹杂着王疤瘌唯唯诺诺的“是是是”。
工棚里,死寂。
只有机器的轰鸣。
机工们低着头,肩膀耸动。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憋笑憋的。
李知涯抱着胳膊,靠在冰冷的机器上,面无表情。心里那点恶气,随着总监工的咆哮,终于出了个干净。
门开了。
王疤瘌红着眼,像刚被暴雨淋过的瘟鸡,手里捏着一张纸——李知涯的工契。
他走到李知涯面前,眼神复杂。怨恨?恐惧?还有一丝……认命的颓丧?
“给……”他把工契递过去,手指点了点解约画押的地方,“画……画这儿。”
声音嘶哑,竟没了往日的粗鲁,透着一股疲惫的和缓。
李知涯没废话,签了名字,又用大拇指蘸了印泥,重重摁下指模。
王疤瘌看着那鲜红的手印,沉默了几秒,忽然低声说:“账房……在库房右手边第三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大家……都是为了口饭吃……过去……有不对的地方……你……多包涵。”
李知涯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