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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无碑之祠,千手同梭(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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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次。第七根经线在他手中崩裂,像某种无声的嘲笑。

赵五郎蹲在门口抽旱烟,眼皮都没抬:“你这是织布?还是审犯?线不是军令,它要听心。”

沈砚没说话。

他知道这位曾为边军制战旗的老匠人说得对,可他就是无法放下笔。

那些数字是他一生的铠甲,是他在这乱世中唯一能掌控的东西。

谢梦菜的名字还在他衣襟内侧,用血墨写着,温热未散。

他怕一旦松手,连她最后的气息也会消尽。

那一夜,风穿窗而入,吹动案上堆积如山的测算稿纸。

沈砚伏在桌边睡去,梦却来了。

梦里是北境雪原,一架孤零零的织机立在烽火台残垣之上。

谢梦菜站在机后,素衣染霜,发丝飞扬。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头一笑,目光穿透千山万水。

然后她轻启唇:

“你算得清星轨,可算得清她等你回信时的心跳吗?”

沈砚猛地惊醒。

冷汗浸透里衣。

窗外月色正浓,照见满屋凌乱的数据与公式,像一堆死去的星辰残骸。

他缓缓起身,走到案前,抽出一摞厚厚的手稿,一页页撕下,投入铜盆。

火舌舔舐纸角,墨字蜷缩成灰,仿佛烧掉了二十年来所有的冷静与克制。

最后一张,他没烧。

是一张空白纸。

他将它压在织机下方,正对着梭槽的位置。

次日清晨,霜露未晞,沈砚再次坐上织机。

他不再执笔,也不再默念参数。

双手搭上提综杆的瞬间,竟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他闭眼,深呼吸,任手指顺着记忆中的节奏缓缓抬起——

“咔。”

第一声梭响,清亮如泉滴石。

他睁开眼,经纬自然契合,无一错位。

赵五郎站在身后,久久未语,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成了。”

消息不胫而走。织心堂不再是隐秘之地,“心茧库”终于敞开大门。

韩蓁蓁立于堂前高台,声音清越如铃:“从此以后,任何人皆可取一缕旧丝,添一线新思。不问出身,不论言语,只问是否真心。”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个哑女。

她赤足踏进门槛,怀里抱着一方素纱——那是谢梦菜留在织机上的最后一块底料,薄如蝉翼,未曾完成。

众人屏息看着她跪坐于机前,从发间剪下一缕黑发,捻入纬线之中。

织机启动。

起初缓慢,继而流畅。

月光恰好穿过屋顶破洞洒落其上,整匹布忽然泛起幽微银光,细听之下,竟有轻鸣,如风铃摇曳于夜林深处。

“她在说话。”柳七姑仰头喃喃,“用布在说。”

自此,人流不断。

有人带来一枚生锈铜扣,说是丈夫战死前最后缝在衣领里的信物;有个老妇捧着半截褪色腰带,泣不成声地说那是儿子出征那年她亲手绣的结;更有甚者,递上一封烧焦的家书残片,边缘焦黑,只剩一个“归”字尚存。

每一件信物都被小心拆解,抽出一丝旧线,混入新丝。

每一匹新锦诞生,都带着不可复制的纹理与声响——或低吟,或震颤,或如雨打芭蕉,或似马蹄踏雪。

人们开始相信:思念真的可以被织进去。

冬至前夕,全村动员。

千匹织锦被运上山顶平地,按六瓣雪花结构铺展拼接。

每一瓣由百人协作完成,色彩纷呈却不杂乱,远望如一朵巨大莲华绽于苍茫大地。

中央留出圆形空地,洁净如镜,仿佛专为容纳某种不可言说之物。

顾青梧捧来那只陶罐,里面盛着历年收集的废线、灰烬、断梭与花瓣。

她将其倾倒入中央,轻声道:

“这里不立碑,不塑像,不写名字。”

风止,云开,万籁俱寂。

忽然,第一根新线从人群中射出,银光一闪,腾空而起——

接着第二根、第三根……

无数梭影穿梭虚空,交织成网,仿佛天地之间响起了一曲无声的合奏。

而在山脚小径尽头,崔九章默默伫立良久。

肩上,仍背着那架用皇陵柏木制成的织机。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最后一块未雕的梭坯,转身,缓缓登山。

晨光未至,雪意已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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