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铃底藏春,旧线重牵(1/2)
地脉渠一战已过七日,硝烟散尽,荒岭归寂。
可谢梦菜知道,那不是终局,而是风暴前最后的宁静。
檐角铜铃在晨风里轻响,清音如丝,缠绕着未散的雾气。
她独自立于城楼高处,指尖缓缓抚过那对相扣的铜铃——一对曾悬于边关烽台、随伍十七战死前最后一夜摇荡的旧物。
程临序带它回来时说:“他没说完的话,你替他听着。”
她原以为只是遗念。
直到方才,铃壁忽有微震,极轻,却异常清晰。
非风动,非人触,像是内里藏着一段不肯安息的脉搏。
“顾青梧。”她低声唤。
少女应声而至,手中执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那是专用于拆解绣线机关的“引魂针”。
她屏息靠近,将针尖轻轻探入铃舌深处,沿着边缘一圈微不可察的接缝缓缓撬动。
一声极细微的“咔”响后,一枚薄如蝉翼的油皮纸卷自夹层滑落,落入谢梦菜掌心。
纸上无字,只有一幅以极简线条勾勒的雪道图:北境三关之间,蜿蜒穿行于绝岭深壑,标注着十余处隐蔽伏兵点与水源补给位。
最下方,一行小字墨迹沉凝——
黑云骑·十七。
谢梦菜呼吸一滞。
这不是遗物。
是军令。
当年伍十七未能送出的情报,竟被封在这枚铜铃之中,穿越战火与生死,悄然归来。
她立刻召柳明漪入府。
老匠人抖开近年边报舆图,对照良久,忽然抬眼:“霜脊谷……近半月接连发现异族游骑踪迹,都是短暂停留,不留痕迹,像在试探通路。”
“而那条路,”谢梦菜声音冷了下来,“正是图中所标‘死道’——千仞断崖,积雪盈丈,寻常商旅避之不及。可若只为突袭京畿,出其不意,这反是最利之刃。”
话音未落,李砚秋快步而来,手中捧着礼部抄录的祭祀日程:“七日后秋飨大典,陛下亲祭皇陵,百官随行,京中守备抽调过半。”
空气骤然凝固。
敌不从明攻,便走阴径;不战于疆场,就潜于祭坛之下。
他们要的不是胜仗,是一击致命。
“他们已经进京了。”谢梦菜缓缓闭眼,“否则不会留下赤砂。”
崔九章跪坐殿外石阶,双手摊开——掌心躺着一粒细沙,淡紫泛红,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他是程临序最沉默的旧部,一双夜行耳能听三丈落叶,一双铁手可掘地三尺。
今晨巡查陵道时,他在祭坛第七级石缝中发现了它。
“北境赤砂岭特有之土。”顾青梧用瓷碗盛清水化开药汁,将沙粒浸入其中。
刹那间,一抹幽蓝微光浮起,如萤火蛰伏。
“此沙经秘法处理,常用于标记行军暗路,遇湿显影,干则隐匿。有人沿途撒落,为后续者引路。”
殿内烛火晃动,映得众人面色森然。
敌军已化整为零,混入祭礼杂役队伍,藏身于万千百姓之间。
他们不带刀剑,却比千军万马更可怕。
可谢梦菜没有下令封锁陵道,也没有调动禁军搜查。
她只淡淡开口:“今年祭服,由民织司承制。”
众人一怔。
这是逾矩之举。
历来皇室大典服饰皆由六尚局督造,外衙不得染指。
可她早有铺垫——新政推行“民敬先祖”,以织代赋,民心所向。
只需一道奏请,便可顺理成章接手祭服制作。
而真正关键的,并非谁来做。
是怎么做。
她转身走向内室,手中紧握那张雪道图,目光落在织机上尚未完工的一段素绢。
窗外风起,铜铃再响,仿佛远山传来的战鼓余音。
她低语,几不可闻:“你们想走死路……那就让我为你们织一条通往地狱的路。”
夜深,民织司密室灯火未熄。
柳明漪枯坐织前,手中梭子停在半空。
她盯着谢梦菜递来的图样,眉头紧锁:“你要我织什么?逆回纹?”
谢梦菜点头。
“那是古葬仪才用的死纹,主魂归轮回,断绝不祥……从无人敢用于活人祭服。”
“正因如此,”谢梦菜眸光幽深,“他们才不会防。”
她指尖划过织布经纬,似在丈量命运的丝线。
外面的世界还在等待一场庄严盛典。
而她,已在无声处,布下第一道看不见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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