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那些俗物怎能与此书相比(2/2)
还未等崔玉林反应过来,沈明禾从匣子中取出另一本手稿,“我这里还有一份书稿,不防崔大人看过之后再说。”
崔玉林接过手稿,看到洒金封皮上上赫然写着《女诫》,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然而,当他翻开扉页,正中就现“江南河防纪要”五个楷体字,这样工整的馆阁体,倒像是科考出身的官员手笔。
翻开后面,只见墨迹尚新的批注与泛黄的原始书页形成鲜明对比,显然是有人常年精心维护。
只是看下去,又更是震撼!
“这是......”
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批注如蛛网蔓延,墨笔勾勒的河道图旁缀满蝇头小楷:“癸未年梅雨期,句容河暗渠淤塞一丈六尺,宜尽快疏浚......”
“夹流而为闸。平时随潮启闭,以御淤沙……”
“‘以紫微垣为坐标,可避潮汐误差!’妙!”
沈明禾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当年差点被母亲付之一炬的书稿,此刻正在别人眼中重获新生。
“此书从何而来?可还有其余卷册?”崔玉林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
沈明禾的指尖轻轻划过在木匣边缘,三年来,她每个月初一都会把这些书稿取出晾晒,就像父亲生前做的那样。
此刻看着崔玉林眼中跳动的光芒,那种近乎执着的热切,她忽然觉得胸口一块大石落地。
“家父手稿……共四册。”
“令尊现在何处?小友可否引荐?”崔玉林急切的语气让沈明禾指尖一颤。
“三年前……已仙逝了。”
崔玉林闻言,整个人僵在原地。手指也猛地收紧,书页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又急忙松开手指,像是怕碰坏了什么珍宝。
只是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素未谋面的身影——深夜挑灯,在舆图上勾画治水良策;跋山涉水,丈量每一条明渠暗渠……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所有的震惊与惋惜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许久,他忽然整了整衣冠,对着沈明禾长揖:“敢问令尊名讳?”
沈明禾退后三步,郑重回礼:“先父乾泰十四年进士,沈公讳知归,三年前任镇江同知。”
她缓缓直起身,眸中似有星火跃动:“今日前来,是对大人有事相求。”
崔玉林握紧书稿,却见少女突然行了个端正的揖礼。那姿态不似闺阁女子的万福,倒像是......像是士子之间的平辈之礼。
“先父遗下四卷手稿,皆是他半生心血。”她声音清越,在春日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因我闺阁之身,三年来这些书稿锁在樟木箱里,如今得见大人赤子之心……”
“明禾愿将先父四卷手稿尽数相赠——只求大人持此卷治水安民,全先父未竟之志!”
沈明禾起身时,将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她不再是侯府的表小姐,仿佛父亲就站在身后注视着她……
崔玉林看着眼前的少女,喉间如堵棉絮。眼前少女分明单薄如纸,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他忽然想起自己书房里那些束之高阁的珍贵典籍,脸上竟有些发烫。
他郑重地向沈明禾一拜,声音低沉而有力:“崔玉林在此立誓,必不负沈公遗志!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直起身时,崔玉林忽的解下腰间玉佩。羊脂白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雕着精细的松鹤纹样。
他将玉佩递到沈明禾面前,眼神真挚,“此非购资,是崔某赠与友人的信物。今后若遇任何难处,都可持此物到英国公府寻我。”
沈明禾看着这枚玉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或许这就是父亲说的“君子之交,重在相知”。
“恭敬不如从命。”她双手接过玉佩。
此时院中的桃花被风吹落几瓣,正巧落在展开的书页上。沈明禾轻轻拂去花瓣,后退一步福身:“今日叨扰多时,先行告退。余下的书稿,三日内必差人送到府上。”
崔玉林捧着书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小友慢走。”
沈明禾转身离去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她嘴角微微扬起,那人怕是已经迫不及待要研读了吧?
云岫跟在身后,小声嘀咕:“姑娘,那玉佩看着很贵重……”
“是啊。”沈明禾看着玉佩上的纹路,像是在看父亲的书稿,“所以才更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