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家庭图景(2/2)
沈墨华看着她一丝不苟的背影,摇了摇头,重新拿起钢笔,却发现自己刚才演算的思路被打断了。
他索性合上笔记本,随手扔在床头柜上,那本笔记准确无误地压住了一本期刊的边角,使其微微翘起。
这个细微的偏差,显然没有逃过林清晓的眼角余光,她摆放护肤品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最后一瓶面霜的标签转向正前方,角度精确得如同用量角器测量过。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霓虹灯光渐渐稀疏。
沈墨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将床头灯调暗。
另一边,林清晓也完成了所有睡前准备,她检查了一遍窗户的锁扣,调整了空调出风口的角度,确保气流不会直接吹到床上。
两人几乎同时走向那张宽阔得有些过分的大床。
沈墨华习惯性地靠左,林清晓则走向右侧。
床垫柔软,但两人躺下时,中间依旧隔着一道宽阔的“无人区”,宽度足以再容纳一个成年人。
昂贵的埃及棉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刚刚被熨烫过。
“关灯了。”
林清晓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带任何情绪。
“嗯。”
沈墨华含糊地应了一声,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他习惯平躺,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姿势规整得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林清晓则侧身背对着他,身体微微蜷缩,占据着床边尽可能小的区域,仿佛稍一翻身就会掉下去。
卧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黑暗放大了感官,沈墨华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来自林清晓那边极淡的冷冽清香,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皂角的味道,与他这边沐浴露的温和木质调形成微妙对比。
他还能感觉到,尽管隔着距离,另一侧床垫因为她的重量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下陷。
两人都严格遵守着那条无形的“三八线”,身体僵硬,仿佛身边躺着的不是法律意义上的配偶,而是需要高度戒备的谈判对手或需要严密监控的危险分子。
任何一点轻微的肢体接触,都可能被视为打破停火协议的挑衅行为。
深夜,月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沈墨华早已入睡,呼吸均匀绵长。
他的睡姿出乎意料地安稳,几乎保持着他躺下时的姿势,连交叠在腹部的手都没有移动分毫,仿佛在睡眠中依然维持着某种内在的秩序感。
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梦里还在思考着某个难解的技术难题或复杂的资本博弈。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侧的林清晓。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身体虽然依旧牢牢坚守在自己的半场,但偶尔会因为梦境而微微蹙起眉头,搭在枕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一下,像是握住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有一次,她甚至极轻微地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呓语,音节短促,带着一丝警觉的意味,像是梦到了什么需要立即应对的突发状况。
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重心始终没有越过床铺中间那道无形的界限,仿佛潜意识里也刻着一条不可逾越的警戒线。
宽大的床铺上,两人各占一方,中间是冰冷的空旷。
睡眠中的他们,暂时卸下了白天的盔甲与伪装,却依然被某种习惯性的距离感分隔开来。
这寂静的深夜,这同床异梦的画面,构成了一幅奇特而耐人寻味的家庭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