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寻陈老破局（2/2）

苏晚疑惑地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厚厚一叠钱，大多是十元的大团结，还有一些零散的毛票，最普通工人月薪几十块的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这……你哪来这么多钱？”苏晚震惊地抬头看他。

“退伍安置费，这些年攒的，还有……上次卖那块表的钱，我也要回来一部分。”陆衍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现在，你先拿去用。”

苏晚的眼眶瞬间就热了。她知道他的退伍安置费是他留着应急的底牌，那块表更是他心爱之物，当初为了给她父亲凑医药费卖掉，她一直耿耿于怀。他却不动声色地，把这些都攒了起来，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毫无保留地推到她面前。

“不行，这是你的……”她急着想把盒子推回去。

陆衍按住她的手，掌心粗糙温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的就是你的。‘晚衍’不只是你的事，是我们家的事。”

他看着她，目光在昏暗中异常明亮：“钱不够，我们再想办法。地方我已经看好了，开春就动工。人不够，就让王婶帮着再找，慢慢教。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不用理会。”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用最朴实的方式，告诉她，他不是她身后的一道影子，而是与她并肩站立、共同承担风雨的基石。

“陆衍……”苏晚的声音哽咽了，反手紧紧握住他的大手，那温暖粗糙的触感，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筑起的冰墙。

“没事。”他低声说，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极轻地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湿意，“路还长，我们一步一步走。”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王婶略显急促的声音：“晚晚，衍子，在家不？有急事！”

两人对视一眼，陆衍走去开门。王婶带着一股冷风进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怒。

“不好了！我刚从大队部回来，听说……听说公社那边下了个什么通知，要整顿农村个体经济，说什么要规范管理，防止‘盲目扩张’和‘资源浪费’！还特意点了咱们村，点了‘晚衍’的名，说咱们规模小，抗风险能力差，要……要谨慎发展！”王婶气得声音发抖，“这分明就是有人使绊子！肯定是那个郑局长，看你们不听话，就来这一手！”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来了，官方的“软刀子”果然来了。这所谓的“整顿通知”，看似不偏不倚，实则精准地卡住了“晚衍”眼下最关键的扩张节点。

陆衍的脸色冷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通知原文看了吗？”

“还没见到，是支书偷偷跟我透的风，说文件明天才正式下来。”王婶忧心忡忡，“这可咋办？这节骨眼上……”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炭盆里火星偶尔的爆裂声。寒风在窗外呼啸，卷起雪沫，拍打着窗纸。

苏晚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资金的窘迫，规模的限制，官方的掣肘……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了她紧握的拳头，缓缓地将她的手指掰开，与她十指相扣。

苏晚抬起头，对上陆衍沉静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慌乱，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历经磨砺后的冷静与决断。

“通知没下来，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就算是下来了，也不是铁板一块。”

他看向苏晚，眼神深邃：“你还记得陈老吗？”

陈老？那位曾在县里工作、退休后来看过他们、给予过鼓励的陈老？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仿佛在黑暗的迷雾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你的章程，写得很好。”陆衍继续道，语气平稳，“‘晚衍’带动就业，传授技术，是实实在在的成绩。这些东西，比一纸通知，更有分量。”

苏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能硬碰硬，但要据理力争，要用实实在在的成果和影响力，去对抗那些看不见的阻力。陈老虽然退休，但余威犹在，人脉尚存，或许是一个可以陈情、可以争取支持的渠道。

“我明白了。”苏晚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彷徨与脆弱迅速褪去，重新被坚韧与锐利取代，“王婶，麻烦您明天一早，再去支书那里打听清楚通知的具体内容。”

她又看向陆衍：“我们得尽快去一趟县里，见陈老一面。不仅要带章程，还要带我们‘晚衍’和互助小组最详实的材料，带去我们做的衣服，带去坡地鸡场的鸡蛋！”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她要让所有人看到，“晚衍”不仅仅是一个裁缝铺，它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力量，是无数农村妇女用双手改变命运的希望所在。

陆衍看着她重新燃起斗志的模样，微微颔首，握紧了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雪光映衬下，夜不再那么漆黑冰冷。夫妻二人并肩而立，如同两棵扎根深厚的树，共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