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铁壁与血肉——“钉子”高地的血色黄昏(9月27日,午后)(2/2)
“二连核心堡被鬼子步兵炮盯上,请求迫击炮支援压制!”
“三连弹药消耗过半,尤其手榴弹和机枪弹!”
“鬼子使用了喷火器和爆破筒!三号墩堡被火焰封住了射击孔!”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核心阵地外围在一点点被侵蚀,日军的攻击手段也愈发凶狠。雷彪脸色铁青,但他知道,这就是“弹性防御、最大消耗”的必然代价。他们在这里拖住的日军越多,时间越长,后方主阵地和整个战区的准备就越充分。
“命令迫击炮排,集中最后弹药,支援二连,打掉那门该死的步兵炮!”
“通知各连,收缩防线,固守核心工事群!利用坑道和暗堡,跟鬼子打地道战、老鼠战!没有命令,不许再退!”
“把营部警卫排和还能动的轻伤员组织起来,成立突击队,哪里最吃紧就顶到哪里!”
命令下达,残存的“钉子”高地守军如同受伤的刺猬,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只留下最坚硬的尖刺对外。战斗进入了更加惨烈、更加无序、也更加考验单兵意志和小组战术的阶段。
在一条被炸塌半边的坑道里,五名中国士兵被十余名日军堵住了两头。黑暗、狭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烟味。没有喊话,只有粗重的喘息、武器碰撞和偶尔爆发的短促射击与惨嚎。刺刀、工兵铲、匕首、甚至石头和牙齿都成了武器。最终,当增援的中国士兵从另一条坑道口摸进来时,只看到堆叠在一起的、双方同归于尽的尸体。
在一处表面被炸平、但地下坑道尚存的地堡里,机枪手已经牺牲,弹药手双腿被炸断,却依然挣扎着将最后一箱机枪子弹推到射击孔旁,用刺刀撬开,然后将拧开盖的手榴弹压在身下,静静等待着日军搜索队的到来……
李二娃和战友们撤到了相对安全的第二道防线后方的坑道里。这里挤满了伤员和撤下来的士兵,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汗臭和绝望的气息。医护兵在昏暗的光线下忙碌着,但药品和绷带严重短缺。李二娃呆呆地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步枪,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战友的血。老班长他们……能撤回来吗?那个总是骂他、却又教他最多的老疤……
夕阳西下,将最后一抹残红吝啬地涂抹在“钉子”高地上空。此时的“钉子”高地,已不复清晨时的模样。表面阵地大半易手,到处是燃烧的残骸、坍塌的工事、尚未散尽的硝烟和层层叠叠的尸体——双方士兵的尸体犬牙交错地倒在战壕里、弹坑边、废墟中,许多还保持着搏斗的姿势。日军虽然在表面取得了进展,但他们付出的代价惊人,并且他们发现,自己占领的只是一片充满死亡陷阱和隐藏敌人的废墟,地下的战斗远远没有结束。
雷彪清点着人数和弹药。全营能战斗的人员已经不足两个满编连,弹药尤其是重武器弹药即将告罄。但核心的几个互为犄角的钢筋混凝土工事群还在,坑道网络大部分完好,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中依然有火焰在燃烧——那是对侵略者的恨,也是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
“给师部发报,”雷彪对还能工作的电台兵说,“‘钉子’尚在,血仍未冷。我部已按计划将敌主力迟滞于高地,并诱其深入我预设近战区域。敌伤亡惨重,我部亦代价巨大,弹药将尽,但核心工事可守。请指示下一步行动。”
电波穿越硝烟,飞向后方。血色黄昏中,“钉子”高地如同一颗真正钉入日军进攻血肉中的铁钉,虽已弯曲染血,却依然死死地嵌在那里,让对手每前进一步,都痛彻心扉。而随着夜幕的降临,另一种形式的战斗——属于坑道、黑夜和“暗影”的战斗,即将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