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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血色登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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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湾”的断崖在暮色中如同一柄巨大的、锈蚀的黑铁弯刀,狠狠劈入墨绿色的海面。崖壁近乎垂直,高逾二十丈,遍布海浪千万年冲刷出的孔洞和狰狞的裂缝,顶端被稀疏的、在咸湿海风中挣扎求生的灌木和藤蔓覆盖。崖下,暗礁犬牙交错,白色的浪花在礁石间撞得粉身碎骨,发出雷鸣般的轰响。这里绝非理想的登陆点,甚至可以说是绝地。

但此刻,这绝地却是萧景珩残部唯一的生路。

“砰!” 一发炮弹落在舢板右侧不到三丈的海面,激起的水柱如同瀑布般砸下,冰冷咸涩的海水浇透了船上每一个人。萧景珩死死抓住船帮,肋下伤口浸了海水,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在体内搅动,眼前阵阵发黑。他咬破舌尖,用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身后,两艘荷兰人的小型快桨战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高速追来。船艏的小口径回旋炮不断喷吐着火舌,铅弹“嗖嗖”地从舢板上方掠过,或者击打在近旁的礁石上,溅起碎石。

“快!往礁石缝里划!利用礁石掩护!” 趴在船头的“礁石”嘶声大喊,他脸色惨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看似绝壁的崖面,寻找着记忆中的那个“豁口”。

操桨的水手是“镇海”号上最好的桨手,此刻赤着上身,肌肉虬结,拼尽全力划动船桨。舢板如同灵巧的海豚,在狰狞的礁石群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暗礁和炮弹。但荷兰快船更快,更灵活,而且他们似乎对这一带的水文也有一定了解,紧追不舍。

“左边!那里有块像鲸鱼背的黑色礁石!从它和崖壁之间的缝隙穿过去!”“礁石”急指。

舢板猛地转向,擦着一块布满锋利牡蛎壳的巨岩边缘,钻入一条狭窄的水道。水道仅容一船通过,两侧是湿滑的黑色崖壁,头顶只有一线灰暗的天空。荷兰快船体积稍大,一时被甩开片刻,但很快,他们分出一艘船绕道,试图从另一侧包抄。

“就是前面!看到那几根垂下来的、特别粗的老藤没有?还有藤后面,崖壁上颜色略浅、像被水长期冲刷出来的凹槽!”“礁石”的声音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

萧景珩抬头望去。在暮色和飞溅的水沫中,果然看到几根足有手臂粗细的深褐色古藤,从崖顶垂下,在风中微微摇晃。藤蔓后面的崖壁,有一片不规则的、颜色较周围略浅的区域,仿佛天然的浅坑或风化凹陷,距离海面约三、四丈高。

“那里能上去?” 周擎一边用盾牌挡开崩溅的碎石,一边急问。

“能!凹槽里有落脚的地方,踩着能爬上去!上面是片小平台,再往上还有路!以前我们族里最厉害的采贝人,从那里下去过!”“礁石”急促道,“但藤蔓不一定结实,而且现在浪大……”

“没时间了!靠过去!” 萧景珩厉声道。他看了一眼身后,那艘绕道的荷兰快船已经出现在水道另一端的出口,船头的炮口正在调整方向。

舢板奋力划到崖下,在起伏的波浪中剧烈摇晃,努力靠近那几根古藤。一名身手最敏捷的士兵率先跃起,抓住一根藤蔓,试了试力道,然后手脚并用,奋力向上攀爬。藤蔓发出“吱嘎”的呻吟,但似乎足够坚韧。

“快!下一个!” 周擎催促。

士兵们咬着刀,一个接一个抓住藤蔓,开始向上攀爬。崖壁湿滑,布满青苔,下方是咆哮的海浪和追兵,每一次攀爬都惊心动魄。不断有碎石被踩落,坠入海中。

萧景珩是最后一个。他将那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皮卷塞进怀里,看了一眼舢板上仅剩的周擎和“礁石”,又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荷兰快船。

“将军,快上!” 周擎将一面盾牌塞给他,挡在他身后。

萧景珩不再犹豫,抓住一根藤蔓。冰冷的、粗糙的触感传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开始向上攀爬。肋下的伤口瞬间崩裂,温热的鲜血涌出,染红了衣襟,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上去!清辞在等着!

“砰砰砰!” 荷兰快船开火了!铅弹打在崖壁上,碎石四溅,有几发擦着萧景珩的身体飞过。周擎在下方用盾牌拼命格挡,同时挥舞火铳还击。

“将军小心!” 攀在前面的一名士兵突然惊呼。只见萧景珩抓住的那根古藤,在连接崖顶的根部,因常年风化腐蚀,竟“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整根藤蔓猛地向下一沉!

萧景珩身体瞬间悬空,全靠双臂死死抓住藤蔓,才没有坠下。裂口在扩大,藤蔓纤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抓住!” 上方已爬到凹槽处的士兵急红了眼,探出身子,伸手来拉,但距离太远。

下方,荷兰快船已逼近至百步之内,甲板上的火枪手开始瞄准。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珩眼中厉色一闪,腰腹用力,双腿猛地蹬在崖壁上,借力向旁边一荡,同时松开了即将断裂的藤蔓,双手如电,抓住了旁边另一根稍细的藤蔓!巨大的冲力让他双臂剧震,险些脱手,但他咬牙死死握住。

“咔嚓!” 原先那根藤蔓终于彻底断裂,坠入下方汹涌的海浪中。

“好!” 上方士兵齐声喝彩。

萧景珩不敢停留,忍着双臂撕裂般的疼痛和肋下汩汩流出的鲜血,继续向上攀爬。一步,两步……终于,他的手够到了凹槽的边缘!几名士兵七手八脚将他拖了上去。

凹槽比从立。脚下是滑腻的苔藓和鸟粪。萧景珩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鲜血迅速在身下洇开。

“将军!您的伤!” 军医连忙上前,撕开绷带,手忙脚乱地止血上药。

“我没事……周擎……‘礁石’……” 萧景珩挣扎着抬头,望向下方。

只见舢板在荷兰快船的炮火和火枪攒射下,已千疮百孔,正在下沉。周擎和“礁石”在最后时刻,抓着藤蔓荡了过来,正在奋力向上爬。荷兰快船似乎忌惮岸边崎岖的礁石,不敢过于靠近,但甲板上的火枪手仍在不停射击。

“砰砰!” 两颗子弹打在周擎身边的崖壁上,火星四溅。周擎闷哼一声,左肩爆出一团血花,但他死死抓住藤蔓,继续向上。

“掩护!” 萧景珩嘶声下令。

凹槽内的士兵,凡是还有箭矢或火铳弹药的,纷纷探身向下射击。虽然从上往下准头不佳,但也形成了一定的压制。

终于,在荷兰人下一轮齐射之前,周擎和“礁石”先后爬上了凹槽。周擎左肩被铅弹穿透,血流如注,脸色惨白,但依旧强撑着。礁石”则只是些擦伤,气喘吁吁。

“清点人数……” 萧景珩喘息着问。

“上来的……连将军在内,四十七人。‘镇海’号上的兄弟……还有下到其他小艇的……” 周擎声音哽咽,没有说下去。

从“镇海”号起航时的二百精锐,经历风暴、海战、污染、沉船、追袭,至此仅剩四十七人,且人人带伤,疲惫不堪,弹药将尽。而他们要驰援的“新杭”,正陷入海陆重围,危在旦夕。

“将军,现在怎么办?从这里能到‘新杭’吗?” 一名士兵看着上方依旧陡峭、似乎无路可走的崖壁,面露绝望。

“礁石”挣扎着站起,走到凹槽内侧,拨开一片茂密的藤蔓和杂草,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裂缝。“从这里进去……是一条很窄的石头缝,一直通到上面……我小时候跟族人探险,差点困死在里面……但能出去,出去是一片矮树林,离‘新杭’营地后面……大概三里。”

绝境中的又一线生机!但这条裂缝幽深黑暗,不知里面情况如何,是否有毒虫猛兽,是否会被“鬼面”或荷兰人发现。

萧景珩在军医的搀扶下站起,看了一眼下方仍在逡巡的荷兰快船,又望了望西北方“新杭”营地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烽烟和隐约传来的、更加密集猛烈的爆炸声。

没有退路,唯有前进。

“还能动的,检查装备,准备火把。伤员在中间,周擎,‘礁石’,你们带路。我断后。” 萧景珩的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新杭’,是世子妃。无论遇到什么,不准停下,不准回头。”

众人凛然,默默整理所剩无几的装备,点燃了仅有的几支火把。幽蓝的火光在狭窄的凹槽中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疲惫、伤痛却依旧坚毅的脸。

“进!”

“礁石”率先钻入裂缝。裂缝内异常狭窄潮湿,空气混浊,脚下是滑腻的碎石和不知名的黏液。众人只能弯腰侧身,艰难前行。火把的光亮只能照亮前方几步,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岩石压迫而来的窒息感。不时有水滴从头顶落下,冰冷刺骨。偶尔能听到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虫豸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萧景珩跟在队伍末尾,每走一步,肋下的伤口和体内的寒意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一手扶着冰冷湿滑的岩壁,一手紧握着腰间断刃,那微弱的暖意成了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方向和慰藉。他脑中不断闪过沈清辞的面容,闪过“新杭”的营寨,闪过即将出世的孩子……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不知在黑暗中行进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光,并且有隐约的风声传来。

“到了!前面就是出口!”“礁石”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来。

众人精神一振,加快脚步。裂缝逐渐变宽,最终,他们从一个被茂密藤蔓和灌木掩盖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钻了出来。

外面已是夜色深沉。一弯惨白的下弦月挂在云层缝隙,投下清冷的光辉。眼前是一片低矮的、在咸湿海风中扭曲生长的灌木林,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败和淡淡血腥的气息。而就在他们前方不远处,大约三里外,一片火光冲天!爆炸声、喊杀声、火炮轰鸣声,如同滚雷般阵阵传来,将那片天空映得一片血红!

是“新杭”!战斗已进入最惨烈的阶段!看那火光和声响的密集程度,营地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猛攻!

萧景珩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清辞!

“将军!看那边!” 周擎突然指向营地侧后方,靠近海岸的一片山坡。那里也有火光晃动,隐约可见人影幢幢,似乎有队伍正在运动,看方向,是想要绕到“新杭”营地的侧翼或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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