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艾拉（2/2）

他的描述带着浓厚的神话色彩和信徒般的虔诚。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篝火旁，那名被称作艾拉的红发少女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眸穿越跳跃的火焰和喧闹的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正在与埃里克交谈的洛迦身上。

她的目光清澈而深邃，在洛迦脸上停留了数秒，然后，对着他，微微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纯净而神秘的浅浅微笑。

那笑容转瞬即逝，她很快又转回头，继续安静地听着周围的战歌，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错觉。

洛迦终于见到了那个在背叛之刃中以死亡十数次的代价完成支线的少女。

比起他这个作者，拥有作弊式的透视，她这样的觉醒者才是世界真正的英雄。

陈医生则想起了洛迦的病历，家属一栏名字证是艾拉……这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埃里克热情地引荐下，洛迦、王啸、陈医生、玛利亚和辛雅走近了那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震耳欲聋的战歌暂时停歇，许多北欧战士的目光带着好奇和友善投向他们。

走近了，洛迦才更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名为艾拉的少女身上的奇特气场。

她安静地坐在一个充当座椅的弹药箱上，双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金属杯，冰蓝色的眼眸在火光照耀下仿佛透明的琉璃。

她的面容精致，带着北欧人特有的白皙，但神情却有一种超脱年龄的平静，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空茫。

那种感觉，不像是因为害羞或胆怯，更像是……她的灵魂有一部分，始终漂浮在别处，或经历过太多寻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以至于对眼前的喧嚣都隔着一层薄雾。

“艾拉，这些是龙国来的朋友，很厉害的战士！” 埃里克用北欧语大声介绍，随即又切换回生硬的龙国语，指着洛迦等人一一介绍，“王啸！陈医生！玛利亚女士！还有洛迦！”

听到“洛迦”这个名字时，艾拉捧着杯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她再次抬起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向洛迦，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比看其他人稍长一些。然后，她对着所有人，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你们好，我是艾拉。” 她的龙国语发音竟然比埃里克标准不少，声音柔和，带着一点点清冷的质感，“欢迎来到……我们的营地。”

她的态度很友好，但那种温和中透着的距离感依然存在。不像一些热情外向的北欧人，也不像饱经风霜的战士，更像是一位……看透了世事、心境平和的观察者。

“你好你好！久仰大名啊妹子！S级大佬！” 王啸自来熟地竖起大拇指，“你们这儿气氛整得真好！比我们那边干巴巴等着强多了！”

艾拉闻言，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了一点，看了一眼周围重新开始低声谈笑、准备下一轮歌唱的战士们，轻声道：“他们……需要这样。歌声和火焰，能让他们暂时忘记恐惧，记住自己为何而战。”

她的语气平淡，却仿佛洞悉了这些粗豪战士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专业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缓缓开口：“艾拉女士，冒昧问一句，关于你的能力……网络上有很多传闻。多次经历死亡与重生……对你的精神和认知，是否造成了某些……可观测的影响？”

这个问题有些直接，甚至触及隐私。埃里克和其他几名听到的北欧战士眉头皱起，脸上露出不悦，显然将艾拉视为需要保护的瑰宝，不容这般近乎“研究”的询问。

然而，艾拉本人却似乎并不介意。她轻轻啜饮了一口杯中热气腾腾的饮料，冰蓝色的眼眸望向跳跃的火焰，仿佛在回忆什么。

“影响……是的。” 她承认得很坦然，声音依旧平缓，“每一次死亡……都像擦掉一部分旧的自己。痛苦、恐惧、遗憾……这些强烈的情绪，会在重生时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玻璃去看。与之相关的记忆和性格碎片……也会随之淡去。”

她转过头，看向陈医生，眼神清澈：“所以，也许现在的我，和最早的那个艾拉，已经不太一样了。更平静？更……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再那么害怕结束了。因为我知道，那往往只是……另一段模糊记忆的开始。”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沧桑与虚无。多次死亡的代价，并非仅仅是肉体的痛苦，更是对“自我”连续性的消磨。

王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或打气的话，却发现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玛利亚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悯，她能感受到艾拉平静话语下那份沉重的孤独。

洛迦沉默着，手背上的血石方才那细微的共鸣感已经消失，但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女身上，确实萦绕着某种与常规觉醒者截然不同的、与“死亡”和“轮回”紧密相关的规则气息。

“但你还在这里，” 洛迦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和他们一起，准备战斗。”

艾拉看向他，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她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充满信赖望着她的战士们，声音轻却坚定：“是的。因为有些东西，即使记忆模糊了，感觉还在。比如……不想看到家园彻底毁灭。比如，不想让这些信赖我、将我视为瓦尔基里的人们失望。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又浮现那抹浅浅的、神秘的弧度：“命运……似乎总喜欢把该遇见的人，带到该出现的地方。”

这句话意有所指，让洛迦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这时，埃里克和其他北欧战士似乎觉得气氛有点沉重，大笑着打破了沉默：“好了好了！深奥的话题留给哲学家和医生！现在，是火焰、蜜酒和歌声的时间！”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几个金属酒杯，不由分说地塞给洛迦等人，里面盛着同样冒着热气、散发着蜂蜜和香料甜香、酒精度显然不低的饮料。

“喝！朋友！在前往瓦尔哈拉之前，让我们先在地上痛快一回！” 一名满脸红胡子的壮汉高举酒杯，用北欧语吼道，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应和与大笑。

“他说什么？” 王啸捅了捅埃里克。

“他说，” 埃里克豪迈地大笑，“为了瓦尔哈拉！”

“为了瓦尔哈拉！” 数十个粗犷的嗓音齐声高喊，酒杯碰撞声响起。

入乡随俗，洛迦等人也举起杯，微微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带着甜香和一股强烈的暖流滑入喉咙，驱散了平原夜晚的寒意。

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战歌重新响起，这一次，更多北欧战士加入了进来，歌声更加雄壮浑厚。他们拍打着膝盖、枪身、盾牌，跺着脚，篝火映照着他们因激动和酒意而发红的脸庞，眼中燃烧着狂热与无畏。

艾拉安静地坐在原地，小口喝着饮料，冰蓝色的眼眸映着火光，看着她的同胞们纵情高歌，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平静微笑。偶尔有战士过来，恭敬地向她举杯，她会轻轻颔首回应。

王啸很快就被这气氛感染，跟着节奏用他那破锣嗓子吼了起来，尽管听不懂歌词，但那股豪迈劲头丝毫不输。

陈医生端着酒杯，静静观察着，仿佛在记录一种独特的战场文化现象。

玛利亚抱着辛雅，感受着这不同于圣殿祈祷的、原始而炽热的生命力量，眼中既有新奇，也有柔和的理解。

洛迦坐在艾拉不远处，火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看着眼前这末日决战前奇特的“狂欢”，感受着手中酒杯的温度，听着那仿佛能震颤大地的古老战歌，心中那片冰冷的战场阴霾，似乎也被这熊熊的火焰和豪迈的人声，暂时驱散到了角落。

他知道，明天，或许就是最终的血战。

但今夜，在这片异界的平原上，在共同的敌人与渺茫的希望面前，来自遥远东方的他们，与这些信奉古老神话的北欧战士们，因缘际会，共享着火焰、歌声与短暂的安宁。

为了瓦尔哈拉。

也为了脚下这片尚存呼吸的土地，和那些仍在等待黎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