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穿越废墟（2/2）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眩晕，不仅是生理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冲击。

玛利亚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维持雷子生命的那点圣光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口中无声地祈祷着，不知是在祈求力量，还是在为这片沉沦的土地哀悼。

辛雅将脑袋搁在玛利亚的膝盖上，喉咙里发出疲惫而哀伤的呜咽。

陈医生已经处理好了自己的伤口，他摘下满是裂痕的眼镜，用衣角机械地擦拭着，目光失焦地望着车厢地板，仿佛在努力消化这超出理解范围的灾难。

李琦依旧守在孔为国的遗体旁，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有在车辆剧烈颠簸、遗体可能滑落时，他才会伸出手，轻轻地、稳稳地扶住。他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的一部分已经随着肩上的重量一同死去了。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险死还生，冲破了多少层怪物稀疏或稠密的包围。

当车队前方，那栋即使在浓烟与火光中也显得格外突兀、如同黑色巨碑般的A.C.T.总部大楼轮廓，终于穿透迷雾，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车厢内甚至没有响起预期的欢呼。

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麻木的喘息。

但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们本就沉到谷底的心，再次剧烈收缩。

这里，是枫城活人最后的据点，也是抵抗最激烈、战斗最惨烈的炼狱中心！

总部大楼外围，原本开阔的广场和附属建筑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圈用沙袋、钢板、废弃车辆甚至混凝土碎块层层堆砌、加固而成的、高达数米的环形防御墙。墙头上，密密麻麻架设着各类重武器！

重机枪的枪管在火光中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枪口持续不断地喷吐着火舌，交织成一片死亡金属风暴，将试图靠近防御墙的血仆和怪物成片撕碎。

自动榴弹发射器有节奏地发出沉闷的“嗵嗵”声，将高爆榴弹抛射到更远的怪物集群中，炸开一团团血肉烟花。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炽白火线！

数十具大型喷火器被部署在关键位置，操作员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如同掌控火焰的巨人，将源源不断的凝固汽油火焰泼洒向墙下。火焰所过之处，无论血仆还是水蛭怪物，都在瞬间被点燃，发出凄厉的嚎叫，化作焦黑的扭曲残骸，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和某种有机物燃烧的恶臭。

防御墙之外，是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

层层叠叠的怪物尸体堆积如山，许多已经被后续的炮火和火焰反复焚烧、碾压，变成了焦黑的碳化物或粘稠的浆状物。大地被血水、粘液和爆炸的烟尘染成了深褐色，几乎看不到原本的颜色。

炮弹爆炸留下的焦黑弹坑如同大地的疮疤，密密麻麻，有些坑里还积着暗红色的液体，浸泡着残肢断臂。

墙头上，士兵们的身影在硝烟中若隐若现，他们动作机械而迅猛，换弹、射击、投掷手雷、操控喷火器……每个人都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发条，脸上混合着疲惫、麻木、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防御墙上几处较大的缺口，正有工程车辆冒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进行着抢修和加固，焊接的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车队在距离防御墙数百米外就被预设的路障和警戒哨拦下。经过紧张的身份核实和通讯确认，沉重的大门在绞盘的轰鸣声中，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车辆通过的缝隙。

车队没有片刻停留，鱼贯而入，冲进了这道用钢铁与火焰构筑的、脆弱却至关重要的生死线。

大门在身后再次沉重关闭，将外面无尽的嘶吼与毁灭暂时隔绝。

车辆停稳在总部大楼内部被改造为临时车辆集散区的宽阔大厅。

硝烟、血腥、消毒水、汗水、以及某种金属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

灯光有些昏暗，电压似乎不稳。大厅内一片繁忙而压抑的景象：担架员抬着伤员匆匆跑过，医护人员的白大褂上沾满血污，士兵们抱着弹药箱奔向各个通道，嘈杂的人声、对讲机的电流声、伤员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

洛迦、玛利亚、陈医生等人互相搀扶着下车，脚踩在冰冷坚硬、同样布满污渍的地面上，有种不真实感。

李琦最后下车，他依旧扛着孔为国的遗体，脚步沉稳地走向大厅角落一处相对安静、铺着白布的区域。那里，已经躺着不少盖着白布的阵亡者。

他将孔为国轻轻放下，小心地抚平他作战服上的褶皱，然后，挺直脊梁，对着曾经的战友，敬了一个标准、缓慢而沉重的军礼。

维持了许久的坚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但随即，便用力深吸一口气，转身，眼神重新变得冷硬，看向迎上来的总部军官。

“我们去见指挥官。” 他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新的战场，在绝望的深渊之畔，刚刚开始。而他们，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