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第三个故事X(1/2)
黎明堡的夜,依旧清冷。
圣堂的晚祷钟声早已停歇,街道上行人寥寥,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酒馆隐约传来的喧哗,点缀着这片北境要塞的寂静。
公爵府邸侧翼,那片僻静的花园角落。
那棵巨大的古花树依旧伫立,只是花期已过,繁华落尽,只剩下满树深绿色的、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的叶片,以及零星几朵倔强残留在枝头、颜色黯淡的晚花。
卡琳诺独自一人站在树下。
她没有披御寒的外袍,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居家便裙,栗色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在微凉的夜风中轻轻拂动。
她仰着头,目光失焦地落在那些墨绿的叶片和黯淡的残花上,仿佛在凝视,又仿佛穿透了它们,望向了更遥远、更虚无的彼方。
月光如水,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自从以西结那夜决然离去,已过去不知多少时日。
起初还有零星关于北方异动、守夜人行动的模糊消息传来,后来,便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寂。
血月再未出现,但那种笼罩在北境上空的不安感,却如同日益厚重的冰层,沉甸甸地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父亲温斯顿大公的书房灯火常常亮至深夜,往来传递消息的斥候面色一次比一次凝重。
圣堂的气氛更是肃穆到近乎凝固,留守的守夜人兄弟们脸上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沉稳,只剩下焦灼与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
卡琳诺什么也做不了。
她无法询问父亲更多,那只会让本就忧心国事的公爵更加烦躁。
她无法前往圣堂打听,那不符合她的身份,也会扰乱守夜人内部的秩序。
她甚至不能过多地表露自己的担忧,因为她是温斯顿家的女儿,北境守护者的继承人,必须显得坚强、镇定。
所有的焦虑、恐惧、思念,都只能在这无人注视的深夜,独自吞下,化作此刻花树下沉默的伫立与空洞的凝望。
她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个离别的夜晚。以西结眼中复杂的决绝,他离去时毫无留恋的背影,父亲那声沉重的低骂……还有更早之前,在这同一棵花树下,月光与花雨中,两人许下的、关于未来与宁静的愿景。
那愿景如今看来,美好得像一个一触即碎的琉璃梦。
人群的喧嚣似乎离得很远,花园里只有风声和虫鸣。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融入了夜风脚步声,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年木料与琴弦的淡雅气味,悄然靠近。
卡琳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立刻察觉。
直到一个清朗温和、带着些许异域腔调的声音,在她身旁不远处轻轻响起:
“很好看,不是吗?”
卡琳诺微微一惊,从出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循声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一位穿着色彩斑斓却略显陈旧旅行长袍的吟游诗人,已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
他脸上带着吟游诗人惯有的、仿佛看透世情的淡然微笑。他没有看卡琳诺,而是和她一样,微微仰着头,欣赏着头顶这片在月光下呈现出墨玉般光泽的繁茂树冠,以及那几点倔强的残红。
他的出现如此突兀,却又奇异地没有引起卡琳诺过多的警觉或反感。或许是他身上没有敌意,也或许是这深夜花园的孤寂,让人对任何陪伴都少了一份戒备。
“即使花期已过,繁华落尽,” 吟游诗人继续说道,目光依旧流连在枝叶间,声音里带着一种悠远的怀念,“它的风骨,它承载过的时光与故事,依然让它在寂静中显得……独一无二。”
卡琳诺沉默着,没有接话。她不确定这位突然出现的吟游诗人是谁,有何目的。
吟游诗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他轻轻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一个空灵而寂寥的音符,然后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低声自语般说道:
“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啊,那真是很久以前了。它正逢盛放,满树粉白,层层叠叠,在阳光下……不像一棵树。”
他顿了顿,转过头,第一次将目光正式落在卡琳诺脸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映着月光与树影,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藏着许多未尽的故事。
“那时的它,” 吟游诗人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卡琳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直抵人心的魔力,
“宛如一朵……巨大而孤独的、扎根于地上的……玫瑰。”
玫瑰……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卡琳诺记忆与情感的闸门。
她想起了那个花雨纷飞的夜晚,想起了以西结纯白左眼中倒映的星光与花影,想起了自己心中那份悄然绽放、带着刺却又无比珍贵的悸动。
那时的美好,那时的期盼,那时的他们……不也正如诗人所言,如同这盛放的花树,美好却注定短暂,绚烂中蕴藏着孤独与未知的风雨吗?
而现在,花已谢,人未归。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卡琳诺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瞬间泛起的水光。她用力攥紧了袖口,指节发白。
吟游诗人静静地看着她细微的情绪波动,没有安慰,也没有追问。他只是再次抬起头,望向那棵沉默的花树,仿佛在与一位古老的朋友进行无声的对话。
花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的人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卡琳诺以为诗人只是偶然路过、感慨一番便会离去时,吟游诗人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悠长而飘忽,仿佛承载着远方的风尘与故事。
他侧过身,目光终于从花树上移开,落回卡琳诺苍白而隐忍的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此刻清晰地映出了一丝……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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