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一个故事(2/2)
然而……身份的鸿沟,世俗的枷锁,如同冰冷的围墙,将他们……阻隔。
歌声戛然而止。
故事突兀地停在了这里。
琴弦的余音在花树下袅袅散去,如同诗人未尽的语意,带着一丝怅惘的空白。
弗丽嘉眨了眨那双清澈如湖泊的眼睛,脸上带着未尽的期待,轻声问道:“后来呢?维兰德尔和瑟琳娜……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吟游诗人抱着鲁特琴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他避开弗丽嘉纯净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而沙哑:
“故事……没有后续。”
“没有后续?”弗丽嘉的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看了看手中的白玫瑰,又看了看诗人,似乎不能理解一个如此美好的故事为何会没有结局。“怎么会没有后续呢?维兰德尔一定不会放弃的……”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立于一旁的管家赫法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怀中精致的镀金怀表,上前一步,用那训练有素、不容置疑的语气提醒道:
“小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启程返回庄园了。公爵大人嘱咐过,日落前必须回去。”
弗丽嘉轻轻“啊”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她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多说什么。她顺从地点了点头,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玫瑰,小心翼翼地将其别在了自己亚麻长裙的襟前。
赫法斯不再多言,他取出口哨,发出一声尖锐而极具穿透力的唿哨。
哨音在辽阔的草原上远远传开。
很快,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阵阵烟尘。
先前散布在草原四周警戒的数十名黑甲骑士,如同听到集结号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催动战马,从四面八方迅速向着花树这边聚拢而来。
沉重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打破了草原的宁静。
铁甲的铿锵声与战马的响鼻声瞬间将方才那片刻的恬静与诗意冲击得七零八落。
赫法斯微微躬身,对弗丽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不远处那辆装饰着家族徽记、由四匹纯白骏马拉着的华丽马车。
弗丽嘉在赫法斯的搀扶下,踏上了马车的踏板。
就在车厢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她忽然回过头,目光越过那些肃立的黑甲骑士,再次落在了孤零零站在原地的吟游诗人身上。
她脸上绽放出一个带着歉意与鼓励的、如同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对着他大声说道:
“下次!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故事的结局哦!”
她的声音在草原的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我相信,维兰德尔和瑟琳娜,最后一定在一起了!”
说完,她挥了挥手,车厢门被车夫轻轻关上。
马车在一众黑甲骑士的严密护卫下,开始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草,向着森林外的另一端,那座象征着权力与阶层的古老庄园驶去,逐渐变成视野尽头一行移动的小点,最终彻底消失在地平线下。
吟游诗人站在原地,如同脚下生根。
他脸上的笑容早在马车启动的那一刻便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手中那老旧的鲁特琴,仿佛也变得格外沉重。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棵依旧繁花盛开的孤独花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站在树下的、戴着白玫瑰的少女身影。
然后,他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失魂落魄地、漫无目的地走向来时的那片幽暗森林。
森林里,光线迅速黯淡下来。
仿佛连天色都在呼应着他内心的灰暗。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向何方。
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弗丽嘉那期待的话语,
“下次!一定要告诉我故事的结局哦!”
“他们最后一定在一起了!”
结局?
他配给她一个怎样的结局?
一个流浪诗人,和一个注定成为王后的贵族小姐,能有什么结局?
难道要告诉她,故事的结局是维兰德尔眼睁睁看着瑟琳娜嫁给了王子,自己则在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抱着鲁特琴,在贫穷与遗忘中默默死去吗?
不!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只能仰望?凭什么他连一个美好的故事结局都不配拥有?!
就在他内心被无尽的痛苦、不甘与妒恨疯狂撕扯的时候,天空,毫无征兆地暗沉了下来。
铅灰色的乌云如同厚重的幕布,迅速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紧接着,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就变成了倾盆暴雨!
雨水冰冷刺骨,毫不留情地浇透了他单薄的旅行长袍,浸湿了他怀中的鲁特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
他像一个幽魂,在昏暗的、被暴雨笼罩的森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前行,任由雨水冲刷,却冲刷不掉心中那愈演愈烈的、名为“不甘”的火焰。
“不……不能就这样……”
他喃喃自语,声音在雨声中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
“我不能就这样让她离开……不能!”
他猛地抬起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眼中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光芒。
“她是我的!是我的玛尔拉!是我诗歌里唯一的女神!她应该属于我!属于我的故事!”
那个一直被他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黑暗而疯狂的念头,在这场冰冷的暴雨中,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野兽,彻底破笼而出!
他不要什么王子和王后!
他不要那该死的身份差距!
他要她!
他一定要得到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
该死的身份犹如天堑横在他和弗丽嘉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