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破晓微光（2/2）

她转回头，重新对上他的视线。这一次，她没有躲闪。

“在心魔幻境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看到你……找了我很久。”

不是质问，不是控诉，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

谢无妄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眼底翻涌起剧烈的痛苦之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片深潭仿佛掀起了巨浪。

“不够久。”他哑声道，带着深刻入骨的悔恨，“若我早些明白……若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云昭听懂了。若他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若他前世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这一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再是单纯的恨，而是由悔恨、伤痛、迷茫以及那一丝死灰复燃的、谁也不敢轻易触碰的情感，交织成的复杂巨网。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真实的，带着体温的，会挡在他身前也会因他一句话而心绪波动的她。与幻境中那个冰冷、决绝、逐渐消散的身影截然不同。

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混合着害怕再次失去的极致恐惧，如同毒藤般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揽着她后背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许，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她的存在。

“前世……是我之过。”他终于说出了这句压在心底百年，沉重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忏悔，“我的道，我的选择，辜负了你，也……毁了我自己。”

这不是解释，更不是乞求原谅。只是一个事实的陈述，一个罪人的供认。

云昭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发疼。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原谅吗？谈何容易。

可继续恨下去？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几近崩溃，却又在她需要时毫不犹豫撑起一片天的男人，那恨意，似乎也失去了纯粹的根基。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任由自己借着他的支撑，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渡来的、带着赎罪意味的温暖灵力。

夕阳的余晖终于穿透了大战后的阴霾，将金色的光芒洒落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山风变得柔和，拂过面颊，带着灵花的浅淡香气。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疲惫与坦诚之后，悄然滋生。仿佛暴风雨过后，天地间呈现出的那种短暂而珍贵的宁静。所有的试探、尖锐的对抗、刻骨的怨恨，都在这片暖金色的寂静里，暂时偃旗息鼓，化为一种更深刻、更复杂的羁绊。

他不知道该如何待她，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不再是兵戎相见的仇敌，也不是单纯疏离的师徒。他们是刚刚并肩作战的伙伴，是两个被前世今生折磨得遍体鳞伤、却不得不相互依偎着寻找出路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云昭感觉损耗的灵力恢复了大半，虚脱感逐渐消退。她轻轻动了一下，低声道：“我好多了，多谢……师尊。”

这一次，“师尊”二字，少了几分刻意维持的恭敬，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谢无妄缓缓收回手，掌心那柔软的触感和温度骤然消失，让他心底莫名空了一块。他“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微妙，不知该如何继续这破冰后的相处时，一道幽暗的流光，如同撕裂暮色的蝙蝠，悄无声息地穿透无妄峰的结界，精准地悬停在了云昭的面前。

那是一枚造型古朴、边缘缠绕着一缕不易察觉的魔气的传讯玉简。

玉简末端，雕刻着一个熟悉的、属于魔尊墨渊的徽记，正在微微发着光。

云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而坐在她身旁的谢无妄，在看清那枚玉简的瞬间，刚刚缓和下来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锐利，周身的气息也再次冷凝下来。他方才流露出的那一点点脆弱与迷茫，顷刻间被一种极度克制的、压抑着风暴的平静所取代。

他没有看云昭，目光依旧锁定在那枚不祥的玉简上，只是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冰冷的声音问道：

“他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