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讲武德?(2/2)
李建成斩钉截铁,他目光扫过李世民,又看向若有所思的李渊,以及一脸懵懂的李元吉,开始阐述他的理由:
“你们想想,在我大唐周边,无论是已经纳入版图的原东西突厥、薛延陀、高昌、吐谷浑,还是眼看就要打下来的室韦诸部、靺鞨诸部乃至高句丽!这些地方,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开始使用我中原的历法(汉历),甚至其中不少贵族、头人已经在学着认、学着写咱们的汉字!这些人,是容易被我们汉化的胚子!”
他话锋一转,点出关键难点:
“但同样,也有数不清的部落、族群,他们不通教化,不识文字,语言也与我们迥异。比如突厥人,比如室韦人……对于这些人,我们该如何让他们最快地明白‘时间’,明白他们如今是属于哪一个时代 ,属于谁的时代 ?”
他自问自答,手指在炕桌上重重一叩:“学唐话,识唐字,就从最基础、最常用、也最绕不开的纪年开始!可现在咱们用的年号呢?阿耶在位时,年号武德 ,用了八年。武德八年阿耶退位,你继位……好,现在你要改元贞观 ,明年又变成 贞观元年 !等到日后承乾那小子继位,不知道又会换个什么年号,然后再往后,再换……再换……”
李建成的语气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烦躁和批判:
“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几十年、几百年下去,该怎么记?太他娘的麻烦! 在长安、在洛阳,在天子脚下,有朝廷邸报,有官府文书,大家还能搞清楚今年是什么年号,是哪一年。”
“可出了关中,到了陇右、河东呢?再远些,到了安西、漠北那些新附之地呢?那些刚刚归顺的胡人首领、部落民,他们怎么搞?”
他描绘着一幅可能的混乱场景:“今天听到的还是‘贞观多少年’,过两年可能就变成了‘某某多少年’,他们本来就对中原文化陌生,再被这变来变去的年号一搅和,更容易糊涂!一旦糊涂,就容易产生疏离感,不利于真正的归心和认同!”
“但如果我们用大唐纪年呢?”
李建成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简单,直接,永恒! 无论皇帝是谁,无论朝廷有什么变动,只要天下还是我李唐的天下,这个纪年方式不变!今年是大唐九年 ,明年就是大唐十年 ,一百年后就是大唐一百零九年 !”
“这样排下去,哪怕是在最偏远的部落,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死亡,他听到的、用到的纪年,前缀永远只有两个字——大唐!”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世民:
“二郎,这不仅仅是省事!这是在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在所有臣民、乃至周边所有势力的脑海里,刻下 ‘大唐’ 这两个字!让时间本身,都打上我大唐的烙印!让后世子孙和四方万国,一提到时间,就自然而然想起我大唐国祚!”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万世之基 !”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寂,但这一次,沉默中涌动着的是震撼与深思。
李世民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不解,逐渐转变为一种锐利的、看到某种巨大可能性的光芒。
连李渊都缓缓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是被大儿子这番关于“万世之基”的论述触动了心弦。
然而,旁边的李元吉挠着脑袋,还是一脸的疑问之色,他显然没完全理解这其中的深远意义,反而想到了另一个方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大哥,那如果……如果咱们的大唐就跟前隋一样,也……”
他话还没说完,李建成已经猛地扭过头,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抓起炕桌上的一张牌就砸了过去:
“我特么……会说话你再开口,不会说话就他娘的一边玩儿蛋去!”
“咒谁呢?!啊?!”
几乎是同时,李渊和李世民二人也是怒目圆睁,死死盯住李元吉,那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大唐像前隋?!
二世而亡?!
骂谁呢?!
他娘的骂谁呢?!
李渊更是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顺手抄起旁边扫炕用的笤帚,隔着炕桌就朝李元吉的方向虚抽过去,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
“混账东西!大过节的,不会说人话就给老子滚出去喝西北风!”
李世民也是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三胡!你……你给我闭嘴!”
他好不容易才从大哥描绘的宏伟蓝图里找到点感觉,正心潮澎湃呢,被这三弟一盆“二世而亡”的冷水浇下来,简直煞风景到了极点!
李元吉被父兄三人同时怒斥,吓得脖子一缩,赶紧双手抱头,连连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阿耶、大哥、二哥,我瞎说的!掌嘴!我掌嘴!”
说着还真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两下,一脸讪笑。
“咱们大唐肯定万岁万岁万万岁!比八百年周朝还要长远!”
看着他这副怂样,李建成没好气地把牌扔回桌上,哼了一声:
“不会比喻就别瞎比喻!前隋杨广那败家子能跟咱们老李家比?他修运河是图自己享乐,咱们干事是为了江山社稷!能他娘一样吗?”
李渊也余怒未消地瞪了李元吉一眼:
“再敢胡咧咧,老子把你塞灶膛里跟灶王爷一块上天说好事去!”
经李元吉这么一打岔,房间里那关于取消年号的严肃紧张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家人间特有的、骂骂咧咧却又透着亲近的暖意。
李世民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将注意力拉回正题,他看向李建成,语气已经变得无比郑重:
“大哥,取消年号,以大唐纪年……此事,干系太大,涉及礼法、史书、官府文书等方方面面,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还需回去与重臣们细细商议,权衡利弊。”
李世民沉吟着说道,作为皇帝,他习惯性地考虑朝堂平衡。
“商议个屁!这件事儿说白了就是他娘的皇家私事儿!咱们老李家自己定规矩,咱乐意叫啥就叫啥,关他们那些外姓人什么事儿?还需要他们点头不成?”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李世民,语气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怎么商量?跟谁商量?二郎,你一个当皇帝的,可以适当的放手给他们权力,让他们去办事,这没错!但是!”
“你也要有一言而决 的手段和能耐!如果连这样的小事儿,你都需要跟底下人商量来商量去,那其他的军国大事,比如对外的战和、对内的重大改革,你又该怎么决断?”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洞悉权力运行规则的锐利:“商量? 商量他娘个蛋!今天你跟他们商量年号,明天他们就想跟你商量太子人选,后天就敢跟你商量皇权该受到什么制约!日后一旦成了习惯,那你这个皇帝说了还算吗?”
最后这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李世民耳边。李建成死死盯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追问:
“说了不算的皇帝,那还是皇帝吗?你品,你细品!”
李世民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不得不承认,大哥的话虽然粗鄙,却直指核心——皇权的威严,正在于其最终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他挣扎着,试图找到一个平衡点:
“大哥所言,确有道理。可……可若是如此的一言而决,丝毫不听取臣下意见,恐怕……恐怕会让朝臣非议,说一些君王刚愎自用、堵塞言路、不听谏言之类的话。史笔如铁啊……”
“那就让他们说去呗!”
李建成浑不在意地一挥手,仿佛在驱赶几只苍蝇。
“他们还能说出花儿来?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二郎,我告诉你,当皇帝的,只要抓住两样东西,这江山就他娘的乱不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