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放下(1/2)
李建成指了指窗外热火朝天的营地:
“您看看这里,看看儿子弄出来的这些东西,这才是儿子想干的,也是儿子擅长干的!二郎他不一样,他耐得住性子,他也喜欢处理那些政务,他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兄弟各展所长,不好吗?”
李渊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
大儿子的话,他听进去了。
这些天在北疆的所见所闻,确实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
这个长子,在治国理政的“正道”上或许离经叛道,但在开拓和创造上,却有着无人能及的天赋。
“你就那么信得过二郎?”
李渊抬起眼,目光锐利。
“你现在帮他,将来他坐稳了江山,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你会不懂?”
李建成闻言,竟然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无比的自信和一丝……狡黠:
“阿耶,这您就不用操心了。您儿子我,既然敢让,自然就有让他‘烹’不了我的底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再说了……您觉得,一个能造出火车、能让草原归心、能随手拿出各种利国利民新玩意儿的兄长,对我们的李唐江山来说,是弓啊……还是永不枯竭的宝藏啊?”
李渊浑身一震,愕然地看着自己的长子。
他瞬间明白了李建成的潜台词——他让出的只是皇帝的名分和繁琐的政务,但他掌握的力量、技术和人心,将使他成为新帝无法忽视、甚至必须倚仗的存在。
这不是单纯的退让,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捆绑!
将他的命运和李世民的江山彻底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
好小子!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这哪里是傻乎乎地让位,这分明是构筑了一种新型的、前所未有的权力共生关系!
李渊看着大儿子那看似惫懒,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神,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这个儿子,对权力的理解和运作方式,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况且,在此次来到草原前,儿就跟阿耶您说过,是先有我们兄弟,才有的大唐,于儿心中,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我们一家人来的更重要,并且,我相信我的弟弟们,就像他们信任我这个大哥一样!”
李建成的双眼之中,透露出的,是无比坦诚亦是无比自信的光芒。
李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叹息。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自家的这三个儿子啊……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评断了,不过这样不也挺好吗?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有些父不慈子也不孝,但是他们兄弟和睦总好过兄弟阋墙千百万倍……
李建成走了,怀揣着对未来无匹自信的大步离开,李渊靠在椅背上,客厅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那股被儿子们“联手算计”的愠怒,在长子那番坦诚又自信的宣言后,奇异地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如释重负?
他反复咀嚼着李建成最后那句话——“让他‘烹’不了我的底气”。
这话说得狂妄,却也是事实。
一个能凭空造出火车、能让万邦好奇、能让草原归心的人,他所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太子的权位,而是一种活着的、不断生长的“势”。
世民即便登基,想要江山稳固,想要开拓进取,还真的离不开这个能“整活儿”的大哥。
“兄弟和睦总好过兄弟阋墙千百万倍……”
李渊低声重复着自己心中的慨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又释然的弧度。
是啊,他李渊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隋末群雄逐鹿,他提兵定鼎关中;立国之初,内忧外患,他稳坐朝堂,平衡各方。
他自认是个成功的开国皇帝,可唯独在儿子们的问题上,始终如履薄冰,生怕重蹈前朝覆辙。
可现在呢?
他最担心的兄弟相残没有发生。
他最器重的两个儿子,一个志在星空大海,一个意在社稷乾坤,非但没有刀兵相向,反而联手给他这个老子上了一课,告诉他:
爹,时代变了,治理天下,未必只有一条路可走。
“也许……真是朕老了。”
李渊望着跳动的烛火,眼神有些迷离,“看不懂他们年轻人的想法了。”
但他看不懂,却看得见。
他看得见北疆的勃勃生机,看得见草原各部发自内心的敬畏,看得见那钢铁巨龙般的火车,也看得见次子眼中那份沉淀下来的野心与长兄眼中那份超脱的自信。
他们似乎,真的找到了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罢了……”
李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将胸中积压许久的块垒也一并吐出,“儿孙自有儿孙福。朕……就看看你们,能把这大唐,带到何等高度吧。”
他不再去想什么礼法祖制,不再去纠结那点被挑战的帝王权威。
一种久违的轻松感,悄然蔓延开来。
或许,放下,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通了这些,心里也没再有那么多的郁结,老李渊终于收获了来到草原后的第一场美梦……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李渊脸上,带着草原特有的、清冽又温暖的味道。
他缓缓睁开眼,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罕见地躺在榻上,感受着这份久违的神清气爽。
昨夜那一觉,沉甸甸的,无梦亦无忧,仿佛将连日来的疲惫与纠结都沉淀了下去。
他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湿润的晨风扑面而来,远处金山轮廓清晰,近处营地炊烟袅袅,人声马嘶隐约可闻,充满了勃勃生机。
世界,确实为之一新。
“放下……”
他低声自语,感受着胸腔里那股难得的轻松感,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是啊,放下那些固执的念头,不再纠结于嫡长礼法,不再恐惧于权力失控,只看儿子们能创造出何等景象……这感觉,确实不坏。
他甚至开始有些期待那场盛会了,想看看建成又能折腾出什么新花样,想看看世民如何展现储君气度,甚至想看看元吉那小子能不能把他负责的那摊子事弄得妥妥帖帖。
然而,这份轻松并未持续太久。
当他洗漱完毕,准备用早膳时,内侍呈上了几份从长安经由新设立的驿站快马送来的奏疏。
只是最寻常的几份关于关中粮价、河道修缮的普通奏报,他甚至不需要细看,就知道该如何批复。
可就在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朱笔,准备批阅时,动作却微微一顿。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若是世民处理此事,会如何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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