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朝堂(1/2)
李建成只觉得自己仿佛才刚刚合眼睡着,连个梦的边角都没来得及抓住,便被宫人轻柔却执拗的声音唤了起来。
“太子,寅时三刻了,该起身准备早朝了。”
他在温暖的被褥里挣扎了一下,强大的意志力(以及对历史剧本的不服)才战胜了身体的本能,勉强坐起身。
接下来,便是在宫娥们无声而高效的服侍下,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般,完成一整套流程:起床、洗漱。之后又被引着简单用了些早饭,虽是珍馐,却因困意而食不知味。
这一通折腾,足足用了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而当他一切准备停当,望向殿外时,发现天色依旧是一片浓稠的墨黑,只有东方天际透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
天还没亮!你敢信?!
一股混合着疲惫和荒谬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前世当厨子,虽然也早起备料,但好歹天是亮的!写小说更是可以昼夜颠倒,自由安排。
一想到史书上记载,皇帝要比太子起得更早,以便在臣工上朝前先处理一批奏折……如果日后真的登基,就意味着他未来几十年的人生,每天都要在这种“半夜鸡叫”的模式中度过,甚至可能更早!
这简直是对人类睡眠权利的赤裸裸剥夺!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从心底深处涌上一股强烈的抗拒。
什么九五之尊,什么口含天宪……连个安稳觉都睡不了,这皇帝当着还有什么人生乐趣?
刹那间,脑海中那个“让位”的计划,不再仅仅是基于历史教训和自身能力的理性权衡,更增添了一层关乎生活质量的、无比坚实且私人的理由。
皇帝……呸!狗都不当!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吐槽了一句,顿时觉得精神都振奋了不少。这太子之位,必须甩出去,为了自由,也为了睡眠!
正在他头脑风暴、愣神之际,殿外却传来了内侍小心翼翼、却又清晰无比的温声提醒:
“太子殿下,时辰已到,该上朝了。”
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所有的回忆、吐槽与筹谋。
李建成猛地回过神,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他连忙晃了晃脑袋,用力将那些关于睡眠、自由、前世今生的纷乱思绪,全部强行甩在脑后,如同掸去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深吸了一口气,清晨微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清明,如同经过一夜寒露洗涤的刀锋。
宫人早已恭敬地侍立一旁,手中捧着代表太子身份的庄严朝服。他张开双臂,任由他们为自己进行最后整理。
那身象征储君地位的太子蟒袍,层层叠叠,繁复庄重,穿了好一会儿。当那顶沉重的远游冠被端正地戴在头上时,他感到一种无形的重量,也感受到一股澎湃的力量。
他看向铜镜。镜中之人,眉宇间虽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但更多的,是如同即将出鞘利剑般的锋芒与坚定。
今日上朝,可不是去听故事或者打瞌睡的。
他是有正事要做的。
第一,向满朝文武,宣告他李建成的正式归来,不是作为一个需要解释的失踪者,而是作为一个携大势而归的强者。
第二,抛出《四海图志》一举奠定自己无人可以替代的战略地位和价值。
第三,也是最重要、最需要谨慎的一步——开始悄无声息地观察,并准备清理那些可能会把他“架”到李世民对立面上的所谓“支持者”。
“走吧。”
他淡淡开口,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寻常的聚会。随即转身,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向着那座即将因他而掀起滔天波澜的大极殿,昂然而去。
晨光熹微,依旧昏暗的廊道中,他的背影被宫灯拉长,仿佛一头苏醒的雄狮,正无声地走向属于他的猎场。
走过长长的、在黎明前格外清冷寂静的宫道,李建成来到了巍峨的太极殿前。
此时,太极殿外的广阔广场上,已经汇聚了不少臣工。他们依照品级,神色恭谨而肃穆,排成整齐的两列,如同雕塑般静静地等待着朝会开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惯厉的、近乎凝滞的庄严。
然而,当李建成那身着太子蟒袍的挺拔身影,出现在宫道尽头,并稳步走向队列最前方时——这股凝滞瞬间被打破了!
就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嗡”的一声,一种无形的骚动在官员队列中猛地扩散开来。
尽管所有人都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那瞬间齐刷刷聚焦而来的目光,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愕、探究、难以置信,乃至一丝惶恐。
许多低品级的官员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张开了嘴,忘了合上。
是他!
太子殿下!
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这个消失了六年,几乎快要被一些人刻意遗忘、或被另一些人暗中判定“已出局”的嫡长子,竟然就在这样一个寻常又不寻常的清晨,如此突兀又如此自然地,重新站在了这里,站在了百官队列的最前方,那个本就属于他的位置!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在意那些几乎要将他背影刺穿的目光。他只是平静地走到文官队列的最前方,站定,身形如松,目光平视着紧闭的太极殿门。
然而,仅仅是他站在那里这个事实本身,就足以在所有人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些原本属于东宫派系的官员,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难以抑制地涌上狂喜之色,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而另一些早已暗中投向秦王,或持观望态度的官员,眼神则变得无比复杂、惊疑不定,心中飞速盘算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局意味着什么。
整个队列的气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从庄严肃穆,骤然变得暗流汹涌,波谲云诡。
李建成感受着身后那些灼热的、复杂的目光,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
很好。
这,仅仅是个开始。
李世民与李元吉看到李建成走来,连忙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
“臣弟参见大哥。”
李建成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一种与这庄严场合格格不入的、却更显亲昵的随意:
“免礼,免礼,跟我客气个蛋。”
这不同寻常的回应让李世民目光微闪,李元吉却是咧嘴一笑。
恰在此时,内侍一声悠长的唱喝响彻广场:
“上朝——!”
沉重的太极殿门被缓缓推开,如同开启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按照礼制,一众官员由太子李建成引领,鱼贯而入。
而接下来的一幕,就变得极为有意思了:
李建成坦然走在最前方,这是储君的地位象征。然而,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后的那一列臣工,几乎尽是身着绯紫官袍的文臣。他们步伐沉稳,气质儒雅,代表着帝国的治理与礼法。
而秦王李世民,则稍稍落后半步,巧妙地与李建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紧随在他身后的另一列,则尽是些身姿挺拔、气宇轩昂,甚至不少人眉宇间还带着沙场煞气的武勋贵戚。他们是大唐开国的剑与盾,代表着帝国的武功与扩张。
文东武西,储君与藩王。
这无意间形成的队列,仿佛一道无声的宣言,将朝堂之上隐形的裂痕,清晰地展现在了阳光之下。
走在最前面的李建成,虽然没有回头,但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心中非但没有不悦,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挺好,泾渭分明,也省得我一个个去分辨了。”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也难怪原本的历史上,我会输得那么惨。这军队里的人心,确实不在我这边啊。”
“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这一次,我压根就没想赢你们那个游戏。”
“我要做的,是掀桌子,然后……去玩我自己的。”
朝会开始,依照礼制,众人三呼万岁,齐齐参拜过御座上的皇帝。紧接着,又是一阵同样庄重、只是声势稍逊的参拜,面向了他这个太子。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山呼之声在巍峨的太极殿内回荡。
李建成端坐于离龙椅最近的那个位子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躬身行礼的一众朝臣。看着他们脸上那或真或假的崇敬,或深或浅的畏惧,感受着这汇聚于一人之身的、足以让世间无数英雄竞折腰的无形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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