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烂舟渡渊（2/2）
冷！绝对的冷！一种抽取存在本质，连构成意识思维的基础粒子活性都要冻结的绝对死寂寒意！
重！重到极限！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连思维都被压榨成一团沉重的铅块！
窒息！每一次试图吸进点什么的努力，都只能换来冰冷粘稠物质倒灌入身体内部的绝望填充！
然而，就在这足以抹杀一切感知的粘稠死寂和沉重压迫深处……
在那片承载着陆砚舟最后一点求生执念的、被他感知碎片“寄宿”的微小皮肤碎片中……
一丝微弱到极致、如同油尽灯枯前最后一缕黑烟的……感知，硬生生穿透了压榨的黑暗！
无法言喻的景象，如同深渊之眼回馈的恶意信息，直接烙印在他意识最深处：
首先笼罩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绒！ 无穷无尽！蠕动、翻涌、生长、纠缠！构成渊骸胃壁的黑暗绒毛并非整齐排列，更像一片在绝对黑暗中疯狂生长蔓延、没有边际的腐烂菌毯的微观放大！每一根绒毛都如最粘稠的墨汁凝聚而成，覆盖着细密粘稠的滑腻物质，在缓慢却恒久地波动、舞动！这些蠕动本身，就带着一种消磨、分解、碾碎、吸吮一切坠入者的恐怖力量！
绒潮之下，是更加深邃、几乎无法形容的……基座！那并非岩石或血肉！更像某种由纯粹混乱压缩到极致、已呈现某种病态“固化”特征的实质化规则沉积层，是构成渊骸这艘“朽舟”的朽烂船壳本身！其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的巨大烙印。不是符文，是更加原始、更加本质的规则刻痕——是无数被它彻底消融的旧日规则在挣扎中被撕碎、碾平、最终扭曲形成的疤痕结构！每一个“烙印疤痕”都巨大无比，形态扭曲，如同凝固的痛苦悲鸣，散发着腐朽与终结的气息！
蠕动的黑暗绒毛深处，并非只有慕景沫和他自己这微不足道的残骸。
他“看见”了更多被拖入此地的“食料”。
几根断裂的、如同某种巨鲸尾鳍骨般粗壮的惨白骨骼残骸，正被密集的绒毛包裹着，绒毛的尖端刺入骨骼深处，贪婪地汲取着骨骼深处尚未完全腐朽的古老遗辉。骨骼表面残留的破碎符文烙印在发出绝望的湮灭光芒，每一次闪烁，都有更多的绒毛被吸引而来！那光芒如同死亡的烟花，短暂亮起又迅速暗淡。
更远处，一大团如同凝固淤泥汇聚成的暗影物质，正被无尽的绒毛反复挤压、揉捏、渗透。那团暗影物质每一次被绒毛巨力压缩，其核心都爆发出极其微弱、如同泣诉般的空间涟漪——那似乎是某个被撕裂的小空间、小洞天的最后挣扎碎片！无数细微的空间裂缝在涟漪中闪现又湮灭，每一次湮灭都被贪婪的绒毛卷走一丝丝残余的规则碎片。
他甚至还恍惚间感知到一个极其巨大、仿佛由某种法则光芒构成的扭曲“心脏”幻影！它大得如同倒映的山脉，形态却在绒毛的不断吞噬挤压下剧烈变幻，时而明亮如同撕裂长空的彗星核心，时而暗淡如同被墨汁覆盖的破碎琉璃。每一次形态变幻，都有大量的黑暗绒毛如附骨之疽般覆盖上去，啃噬其外泄的能量。每一次啃噬，它似乎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构成陆砚舟与慕景沫的存在残骸（包括那一点感知寄宿的皮肤碎片），与这些相比太过渺小，如同泥尘。无尽蠕动的黑暗绒毛疯狂覆盖着他们，每一次蠕动都带着一种冰冷高效的规则消解力。
陆砚舟感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存在感、连同承载着感知的那点皮肤碎片……都在被无情的分解，就像被扔进石臼的谷物，在亿万石杵般的绒毛碾磨下化为齑粉，沦为这无尽腐化绒潮的养料之一。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吞没头顶。
就在陆砚舟最后一点意识即将彻底消磨在黑暗绒潮的碾磨之中，只剩下纯粹被分解的恐惧时——
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并非是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动！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琴弦被骤然拨动！
震源——正是距离陆砚舟感知寄宿点不远处的、同样被无尽黑暗绒毛疯狂缠绕覆盖的慕景沫躯体！
更准确地说，是她背后那片巨大的、污浊暗沉的琥珀结晶平面！
此刻，那片结晶平面……正以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方式，在回应着渊骸胃壁基座上无数巨大的规则疤痕烙印！
不是抵抗！是某种更诡异、更本能的……共振！
当那些黑暗绒毛每一次碾磨、撕扯、啃食慕景沫的身体（尤其是试图消融那块琥珀结晶）时，那些源自被渊骸消化的古老规则碎片的疤痕烙印，竟会不自然地……亮起一瞬极其微弱的反色光晕？如同污浊墨迹里翻起的死皮！仿佛那些早已被消化的旧日规则碎片，在某种极度特殊（被苍白诅咒侵蚀过又浸泡了荒芜死寂与冥河污秽）的媒介接触下，触发了它们被碾碎过程中某一帧残留的痛苦印记！
这异样的规则反色光晕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又顽固无比！每一次绒毛的消磨，都如同在黑暗绒潮之上短暂“描边”出一道微不可查的、混乱无序却尖锐的……规则棱角！
这种“描边”在渊骸胃壁那混乱庞大的整体中，就像微尘的闪烁，本该毫无意义。
然而！
就在这规则棱角异样闪耀的刹那！下方渊骸胃壁基座的更深处！在那无尽黑暗绒潮的根基之下！
陆砚舟“看到”了！！！
那并非视觉意义上的“看见”。这景象是伴随着规则震动的异响，如同锋利的刻刀，在他即将破碎的感知中强行刻下的印记！
一团庞大的、无法用几何语言描述的、极其缓慢移动的……阴影轮廓！
它似乎……就沉睡在渊骸“胃壁”基座的更核心区域？或者说，它就是基座本身最深层的核心之一！这团阴影轮廓本身如同凝固的混沌流脓汇聚而成，上面覆盖着比表层绒毛更粘稠、更沉重、仿佛亿万年污垢沉积成的漆黑角质层。
在这团巨大阴影轮廓的某个弯曲如巨大指骨弓起的顶端——似乎是它的“头部”区域？——镶嵌着一个极其怪诞的东西！
一个……半张被压扁的、巨大无朋的、呈现某种凝固流体玻璃态的巨大……残骸之面！
那半张脸的材质与整个渊骸胃壁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浑浊的、被无数污秽信息流污染过的灰白色结晶质感！更像是……某种比陆砚舟所见过的任何古老规则残骸都要久远得多的存在……被强行分解融化后，又被渊骸的腐朽规则重新压缩镶嵌！如同巨兽胃袋里无法消化的最坚硬的石头！
这张灰白色的半融巨脸……没有表情！没有五官细节！只有一片绝对的凝固！仿佛连概念层面的“表情”都被永恒冻结在了被吞噬消解的瞬间！
但当慕景沫背后琥珀结晶平面上闪过那点混乱无序的规则棱角反光时……
这张镶嵌在渊骸巨骸阴影轮廓顶部的、凝固灰白的半融巨脸表层，那灰白的晶体内部……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的、不知多少亿万年前就被吞噬封存在核心深处的……银色光痕……如同被唤醒般……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瞬？！
那点银芒微弱如同宇宙尽头即将熄灭的残星，但闪烁的瞬间——
嗡！！！
整片覆盖着慕景沫的黑暗绒潮……剧烈地瑟缩了一下！如同被烫伤！
一种极其陌生、却又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惊悸、狂怒以及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混合而成的恐怖意念，如同亿万颗冻僵的心脏同时抽搐痉挛，瞬间从渊骸胃壁的最深处——从那凝固灰白巨脸镶嵌的位置——轰然爆发出来！
这意念并非锁定渺小的陆砚舟或慕景沫。更像是一头沉睡的远古凶神，在它毫无防备的核心伤口上，突然被一根偶然掉落的鱼刺（那点银芒？）扎了一下最深处尚未痊愈的旧疤！
陆砚舟感到自己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庞大混乱意念狠狠贯穿！他寄宿于皮肤碎片中的最后感知如同被狂暴飓风卷起的一片枯叶，被这混乱意念裹挟着、带着一种窥见了无法理解真相的惊骇，彻底卷入了更混乱、更未知的方向！
最后的视线残留中，他看到那片被无数蠕动的黑暗绒毛包裹吞噬的慕景沫躯体所在的位置……她那片巨大的琥珀结晶平面，在渊骸深处爆发的混乱意念冲击下，骤然亮起一片……
无法定义颜色、仿佛所有规则污秽被临时剥离、只剩下纯粹存在的……苍白……空洞……绝对虚影！
如同一个透明的、存在于被吞食处的……绝对反色人形印记！在这个绝对反色的虚影印记背部的对应位置，一个巨大、扭曲、内部有着更复杂漩涡与啃食残余的……窟窿轮廓！
而在那窟窿轮廓的最核心、最深邃的黑暗里……
一点……
纯粹的……
银！
正被无尽的黑暗污秽层层包裹……
疯狂……
点燃！！！
陆砚舟最后一点寄宿于皮肤碎片的感知，在无尽的混乱意念冲刷与下方那点银光即将点燃的巨大爆发性力量对峙的恐怖漩涡中……
咔！
如同被无形剪刀剪断的蛛丝……与承载的皮肤碎片本体……
彻底失去连接！被那足以掀翻冥河巨骸的意识乱流彻底吞没！
意识堕入彻底黑暗的虚无混沌。连“存在”都将遗忘。唯有手中那崩裂在即的布带……带来的最后一点紧绷拉力……如同连接悬崖的救命草茎！但陆砚舟知道……这脆弱的连接……
下一秒……
将……
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