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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狼烟北遁 铁骑归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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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二年的春季,凛冬的余威仍在燕云大地上负隅顽抗,但更刺骨的,是弥漫在空气中无法散去的血腥与烽烟。

蓟州城如同一座饱经捶打的熔炉,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血与火的印记,坑洼的墙面、焦黑的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来惨烈的攻防。

城外,断戟折矛与破损的云梯、楯车残骸相互堆叠,契丹人和守城吴军的尸骸交错枕藉,一些来不及清理的尸体已经开始散发异味,吸引着盘旋的乌鸦,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契丹大军的营盘连绵如云,但往日里那种策马扬鞭、不可一世的气焰,如今却被一种焦躁不安的气氛所取代。

哨骑往返的频率异常增高,各部首领被频繁召入中军王帐,又面色凝重地匆匆离去。

普通士卒间开始流传起各种令人不安的窃窃私语,关于粮草不济,关于后方生变……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营垒中悄然滋生。

核心处那座最为高大、装饰着狼头与鹰羽的镶金王帐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炭火盆中的火焰跳跃不定,映照着耶律阿保机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铁青面孔。

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一份边缘染血、显然经过日夜兼程传递的羊皮急报,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帐内,耶律曷鲁、耶律迭里等一众心腹重臣和部落贵酋垂手肃立,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清晰地看到,大汗额角的青筋在突突跳动,胸膛剧烈起伏,那双曾经睥睨草原、锐利如苍鹰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更深处,则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如同猎物被掏了巢穴般的惊悸与难以置信。

“西楼……朕的西楼!”耶律阿保机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受伤的孤狼在压抑地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般的腥气,“王庭烈焰冲天,粮仓被焚掠,族中长老、朕的兄弟子侄……剌葛他……战死了!”他猛地将羊皮卷摔在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杯盏中的马奶酒都溅了出来。“好一个徐天!好一个南蛮吴军!竟敢……竟敢派孤军深入我漠北神廷,毁我祖地,杀我亲族!”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

西楼,不仅仅是可汗的牙帐,更是契丹八部精神象征所在,是权贵宗亲聚居之地,储存着部落赖以度过严冬和支撑战争的巨量粮草、财货。

王庭被焚,意味着不仅仅是颜面扫地,更是动摇了契丹立国的根基!亲贵死伤,则直接撕裂了统治阶层内部的联结。

如今大军远征在外,后勤命脉平州港已失,后方根本之地又遭此重创,这已不是简单的胜负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危机!

“大汗!”老成持重的耶律曷鲁率先从震惊中恢复,急步上前,声音带着颤抖,“蓟州城坚,石守信守得如同铁桶,我军连日猛攻,伤亡惨重,士气已堕。如今平州失陷,粮道彻底断绝,军中存粮已然不多,西楼又……又遭此大难!消息一旦传开,军心必然溃散!若此时蓟州守军趁机出城反击,登州吴军水师再登陆夹击,李莽在幽州的援军星夜驰骋,断我归路……我军……我军恐有全军尽没于此之危啊!”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耶律阿保机何尝不知眼下局势已是万丈深渊?继续顿兵于这座吞噬了无数契丹勇士性命的坚城之下,每多待一刻,危险便呈倍增长。

石守信用兵沉稳老辣,守御得滴水不漏,吴军那些层出不穷的震天雷、床弩、火油柜,更是让契丹勇士的血肉之躯付出了惨烈代价。

如今后方根本被袭,军无战心,将士思归,再强的勇武,再烈的血性,也难挽这倾颓之势。他仿佛能看到,无数吴军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将他的大军彻底埋葬在这异国的土地上。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蚀骨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檀木案几上,杯盏震落,汁水横流。“够了!”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如同困兽最后的决绝,“传令!耶律德光所部先锋,即刻转为后军,挑选最悍不畏死的勇士,配备所有剩余的楯车、弓矢,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用人命填,也要给朕挡住吴军的任何追击!各部听令,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带十日口粮和随身兵器,轻装简从,即刻拔营,全速北撤!返回漠北!朕要亲率大军,将那群胆大包天、毁我家园的南蛮孤骑,一个个揪出来,碎尸万段,以祭奠我契丹勇士和亲族的在天之灵!”

撤退的命令如同沉重的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却是混乱的涟漪。

契丹大营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乱。人喊马嘶,各级将领粗暴的呵斥声、士卒惊慌的询问声、拆卸营帐的嘈杂声、丢弃笨重器械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象征着撤退的牛角号声呜咽着划破长空,带着浓重的仓皇与不甘,取代了往日进攻时激昂的战鼓。

蓟州城头, 身披数处创伤、甲胄上布满刀箭痕迹的石守信,如同一尊石雕,始终屹立在最前沿的垛口后。他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穿透弥漫的晨雾和尚未散尽的硝烟,死死锁定着城外契丹大营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将军,您看!契丹人在拆东面的营栅!”身旁眼尖的亲兵队长低声惊呼。

石守信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到契丹营中原本井然有序的队列开始出现混乱,看到大量士卒被调动向后方,看到一些明显是攻城器械的大家伙被遗弃在原地,甚至看到了小股骑兵已经开始向北驰骋。

“不是战术调整……”石守信喃喃自语,疲惫之色瞬间被锐利的光芒取代,“他们是真要跑!而且是仓促逃窜!”

结合几天前通过秘密渠道接到的、来自幽州李莽大营的密信,信中明确提及了韩匡嗣将军率五千“燕云突骑”执行一项风险极高的敌后奔袭任务,目标直指契丹王庭西楼。

石守信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一个清晰的判断跃入脑海:韩匡嗣得手了!而且定然是取得了震撼性的战果,否则绝不会让耶律阿保机如此决绝地放弃即将到嘴的肥肉,不顾一切地北撤!

“林承将军!”石守信猛地转身,声音虽因连日指挥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末将在!”身上缠着多处渗血绷带,但眼神依旧如同燃烧火焰的林承,大步上前,抱拳领命。

他是在之前一次契丹夜袭中,亲率敢死队反击,身先士卒负的伤。此时胜败已定,已经不需要保密韩匡嗣的深入敌后的消息,现在唯一任务就是为韩匡嗣撤退创造时间。

“契丹主力北窜,其心已乱,其势已衰!然,韩匡嗣将军率孤军深入敌后,如今必成耶律阿保机之眼中钉、肉中刺。耶律阿保机盛怒回师,首要目标必是围剿韩将军所部!”石守信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我决意率骑出击,追击缠斗,迟滞契丹主力北返速度,为韩将军所部安全撤回,争取宝贵时间!你即刻负责城内一切事务:组织所有能动弹的民夫、辅兵,优先修复南门及受损最严重的城墙段;安抚受惊百姓,分发存粮,稳定人心;清点库府剩余军械箭矢,全力救治伤员!蓟州城,我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只要林承有一口气在,蓟州城必定稳如磐石!”林承没有丝毫犹豫,重重抱拳,眼中满是信任与决然,“将军此行凶险,万望保重!”

石守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副将喝道:“点齐我麾下所有还能跨鞍执刃的骑兵弟兄!一人双马,携足弩箭、火油罐、所有能带走的震天雷!我们不要硬碰,只要像狼一样跟着,咬住他们的尾巴,让他们不得安生,撤不快,走不脱!”

几乎在同一时间,游弋在蓟州以东沿海海域的吴军水师舰队,也察觉到了陆地上的异常。

旗舰“镇海”号高大的舰桥上,靖海侯徐忠手扶栏杆,任凭略带腥咸的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须发。

他目光如炬,远眺着海岸线方向。那里,契丹大营升起的炊烟变得稀疏零落,更远处,扬起了大片大片的尘土,正向北方移动。

“侯爷,岸上哨探回报,契丹人大规模拔营,队形混乱,确系北撤无疑。看其仓促之态,怕是北边韩将军那边,闹出的动静非同小可。”副将周禾快步走来,语气中带着压抑的兴奋。

徐忠微微颔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了然与决断。他虽然尚未收到韩匡嗣奇袭西楼的具体战报,但以他多年的沙场经验,能让耶律阿保机如此果断放弃经营多日的战线,甚至不顾可能造成的巨大伤亡而仓皇北顾,必然是后方遭到了足以动摇其国本的致命打击。

“耶律阿保机想走,没那么容易。”徐忠声音平稳,却带着金石之音,“传令!水师各舰,除必要操船、值守人员外,所有可登岸作战之水手、陆战队员,由周禾你亲自统领,配发强弓劲弩、轻便皮甲、火油罐及部分震天雷,即刻乘舢板、走舸登岸!记住,你的任务不是与契丹主力硬撼,而是骚扰、迟滞!利用海岸地形,焚其零星辎重车队,射杀其落单散兵游勇,专攻其队尾、侧翼,制造恐慌,让其首尾不能相顾,撤得不痛快,撤得心惊胆战!”

“得令!”周禾精神大振,抱拳领命,转身便以旗号、传令兵飞速调度。很快,数以千计的水师精锐如同下饺子般,从各艘楼船、斗舰上顺着绳网滑入下方等候的众多小艇,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匕首,破开海浪,迅速向着契丹撤退路线侧翼的海岸扑去。

于是,在武德二年春日略显苍凉的燕云古道与沿海滩涂之上,一场关乎战略全局的追击与拖延战,激烈上演。

规模庞大的契丹军队,彻底失去了来时的汹汹气焰,队形拉得极长,如同一条受了重伤、惊慌失措的巨蟒,在广袤的土地上扭曲着向北仓皇逃窜。队伍中弥漫着难以驱散的沮丧、恐惧和归心似箭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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