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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瀚海疾风 三方鏖兵(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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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元年的深秋,凛冽的朔风如同从塞北冰原上刮来的利刃,裹挟着砂砾与枯草碎屑,狠狠砸在燕云大地的每一寸土地上。

那风不是江南的柔风,也不是中原的暖风,而是带着彻骨寒意的 “刀风”,像细针在扎;灌进衣领里,能冻得人牙关打颤,就连吴军刚竖起的玄色龙旗,也被它扯得猎猎作响,旗面上绣的五爪金龙,仿佛要在狂风中挣脱布料的束缚,腾跃而出。

白沙湾的滩头,此刻已不复登陆时的混乱,却弥漫着一种更令人窒息的紧张。

十余艘楼船巨舰并排泊在近海,船身吃水极深,露出水面的木板上还沾着海泥与海藻。每艘楼船的甲板上,都挤满了忙碌的士卒:有的扛着麻布粮袋,粮袋上印着 “吴” 字朱印,袋口用麻绳紧紧扎着,沉甸甸的粮食压得他们腰杆微弯。

有的牵着战马,那些从淮南运来的战马显然还没适应北方的寒冷,不停地甩着尾巴、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消散。

还有的抬着拆解开来的轻型投石机零件,枣木做的支架被海水浸得发沉,壕寨营的士卒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的汗刚冒出来就结成了细霜。

空气里的味道复杂得很:有海水特有的咸腥味,混杂着战马身上的汗臭、铁甲碰撞的金属冷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 “亢奋味”。

保宁侯杜仲没有在楼船的船舱里多待片刻。

那船舱虽铺着毡毯,烧着炭盆,却让他觉得憋闷,习惯了听士兵的脚步声,而非船板的摇晃声。

他踩着没过脚踝的冰冷海水走上滩头,乌金铁甲上的水珠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滴,落在沙滩上,瞬间就渗进了细沙里。

猩红的披风是用苏木染的,在海风里吹了数日,颜色已有些发暗,却依旧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在灰蒙蒙的天地间格外扎眼。

他的目光扫过整队的将士,锐利得像鹰隼。

“传令!” 杜仲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般的质感,风再大,也清晰地传到了周围将校耳中。

他说话时,嘴角微微抿着,这是他多年领兵养成的习惯 ——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

“石守信!”

“末将在!” 一声洪亮的应答响起,石守信大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

杜仲看着他,缓缓开口:“着你部为前军先锋,配属壕寨营一都,轻装疾进,目标 —— 渝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石守信身后的 “铁签营” 士卒 ,这支部队是吴军的精锐,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悍卒,“不必强攻,但要像钉子一样扎在关外,扼住咽喉,绝不能让契丹或伪唐援军轻易通过!若关守空虚,伺机夺关!”

“得令!” 石守信没有丝毫犹豫,起身时,甲胄碰撞发出 “哐当” 一声响。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士卒大吼:“铁签营的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咱们是先锋,是陛下的尖刀!渝关就在前面,谁要是掉链子,别说是老子,就是陛下也饶不了他!”

士卒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滩头的枯草都在发抖。

他们迅速整队,壕寨营士卒们扛起投石机零件,弩手们检查着弩弦,天冷牛筋做的弩弦容易脆,他们得提前用猪油擦一遍,确保开战时不会断。石守信翻身上马,那匹黑马似乎也被士气感染,仰天长嘶一声,驮着他就朝着内陆方向奔去。

“张彦泽!” 杜仲的声音再次响起。

“末将在!” 张彦泽应声出列。

“着你部为左军,沿西北方向,直扑平州!” 杜仲的手指向西北,那里的地平线上,能看到隐约的坞堡轮廓,“清剿沿途坞堡哨所,遇小股敌军,速战速决;遇坚城,围而不打,留偏师监视,主力继续向前!”

“遵命!” 张彦泽咧嘴一笑。他转身召集手下将领,声音粗哑:“都听好了!咱们去平州,路上的小崽子们要是敢拦路,直接砍了!别跟他们磨蹭,耽误了大将军的行程,谁也担待不起!”

“王景!”

“末将在!” 王景出列时,动作比石守信和张彦泽更沉稳些。

他是文官出身,后来投笔从戎,虽不如前两人勇猛,却心思缜密。他的甲胄是新的,却没那么光亮 ,他特意让亲兵磨去了甲片上的鎏金,说 “打仗不是比排场,实用就好”。

“着你部为右军,向西,目标蓟州!” 杜仲看着他,语气稍缓,“同样,不留恋攻城,首要任务是抢占各处通往幽州的要道、隘口!蓟州多山,你要多派斥候,小心敌军埋伏。”

“是!” 王景躬身领命,转身时,特意叮嘱身边的斥候队长:“去,把弟兄们都叫回来,每人多带一块干饼,再备些炭火,山里冷,别冻着了。”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疾风骤雨,杜仲的头脑却异常清晰。

他知道,陛下这次倾尽国力发动跨海远征,赌上的不仅仅是这十万精锐,更是大吴的未来。

吴军最大的优势,就是 “出其不意”伪唐没想到他们会从海上过来,契丹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登陆。

可这个优势维持不了多久,一旦敌人反应过来,集结重兵,吴军就会陷入被动。

所以,他们必须跟时间赛跑,在敌人完全醒过神之前,抢占燕云的战略要点,尤其是渝关、蓟州这些连接塞北与中原的雄关,只要把这些 “门” 守住,后续的战事就好办了。

“其余各部,随本帅中军,目标幽州!” 杜仲最后指向北方,那里的天空更暗,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城池在云层后矗立 ,那是卢龙节度使府所在的幽州,是赵德钧的老巢,“赵德钧首鼠两端,卖国求荣,其军心必不稳固!我军要打出气势,让他来不及收缩兵力,更来不及等待契丹援军!”

没有冗长的动员,也没有多余的废话。所有将领都知道,此刻多说一句话,就可能耽误一刻行军时间。

简单的命令过后,庞大的吴军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迅速裂变成数股钢铁洪流,向着内陆汹涌而去。

他们的行军速度快得惊人,放弃了传统的 “稳扎稳打”,也放弃了携带重型攻城器械。

那些需要数十人才能拉动的冲车、撞锤,全都留给了后续的水师运输,前锋部队只带了组装式投石机、弩炮这些轻型器械。

壕寨营都是老手,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把投石机组装好,用完了再拆开,扛着就走。

遇到城池,若是守军愿意投降,吴军就派使者进城,宣读陛下的旨意,只要降,既往不咎,还能保留官职;若是守军抵抗,弩手就先放几轮弩箭,投石机扔几块石头,只要把城门砸出个缺口,或者把守军吓得龟缩在城里,主力部队就立刻赶路,只留下少量兵力围着城池,防止守军出来捣乱。

补给线是个大问题。吴军的粮草大多靠徐忠的水师从海上运输,楼船一趟能运三万石粮食,可从淮南到白沙湾,一来一回要十天时间,根本跟不上前锋部队的行军速度。

所以,杜仲下了命令:“就地取材”。

遇到那些依附伪唐的坞堡,若是坞堡主愿意拿出粮草,吴军就用盐来换,五代时盐比粮食还金贵,淮南产盐,吴军带了不少,用盐换粮,坞堡主也愿意。

若是坞堡主不愿意,甚至想帮伪唐抵抗,吴军就不客气了,攻破坞堡,只取粮草和马匹,不杀百姓,也不抢财物。

有一次,一个坞堡主紧闭城门,还放箭射伤了吴军的斥候,张彦泽率军攻破坞堡后,只把坞堡主绑了,让他交出粮草,其余百姓一概不动。

事后,那个坞堡的百姓还偷偷给吴军送了些咸菜,他们早就恨透了伪唐的苛捐杂税,也听说过吴军的军纪,心里是向着吴军的。

士卒们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们穿的还是秋装,淮南的深秋不冷,可燕云的深秋已经能冻得人骨头疼。

很多士兵都裹着从滩头残敌身上缴获的毡布,有的毡布又脏又破,却比秋装暖和多了。

他们怀揣着仅够三天的干粮,那是用粟米和豆子磨成粉做的干饼,硬得能硌掉牙,吃的时候得用开水泡,可在行军路上,哪有那么多开水?

大多时候,都是就着雪水啃,北方已经开始下小雪粒了,抓一把雪塞进嘴里,再啃一口干饼,咽下去的时候,喉咙里像有冰碴子在刮。

可即便如此,没有一个士兵抱怨。

支撑他们的,是随徐天多年南征北战淬炼出的钢铁意志,从淮南到江南,从江南到中原,他们跟着陛下打了太多胜仗,早就习惯了苦日子;是对未来的期望,陛下说了,收复燕云后,每个士兵都能分到土地,战死的士兵,家人能得到十年的赋税减免,子孙还能入军伍或者进学堂。

更是那套深入人心的抚恤制度,去年一个叫李二狗的士兵战死了,陛下不仅派人把他的尸体送回了老家,还亲自给了他母亲五十贯钱,让他弟弟进了禁军。

这件事传遍了全军,每个人都知道,陛下从不会在 “抚恤” 这件事上食言。

杜仲的中军主力进展极快。

从白沙湾出发,第一天就拿下了石城 —— 石城的守军只有五百人,看到吴军的旌旗,守将直接开城投降了,他说 “赵德钧勾结契丹,不是好东西,我们不愿为他卖命”;第二天拿下马城,马城的守将想抵抗,可士兵们根本不愿意打仗,夜里偷偷打开了城门,把吴军放了进去。短短三天,吴军就连下两座城,兵锋直指平州和营州。

这日傍晚,中军在一个废弃的驿站宿营。

杜仲站在驿站的了望塔上,看着远处的炊烟 —— 那是士卒们在做饭,袅袅的炊烟在寒风里歪歪扭扭地往上飘。

他身边的副将递过来一碗热汤,是用羊肉和粟米煮的,还加了点盐。

“大将军,您喝口汤暖暖身子。” 副将低声说,“今天走了八十里,弟兄们都累坏了,要不要明天放慢点速度?”

杜仲接过汤碗,热气扑在脸上,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他喝了一口,羊肉的膻味和粟米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很暖。“不能慢。” 他摇摇头,目光看向北方,“耶律阿保机不是傻子,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登陆了,契丹的援军很快就会到。我们慢一天,幽州的赵德钧就多一天准备时间,绝不能给他们机会。”

副将点点头,不再说话。

他知道杜仲说得对,只是心疼那些士兵,有的士兵脚上磨起了水泡,却还是跟着大部队走,没人掉队。

杜仲看着远处的士卒,有的在包扎伤口,有的在喂马,有的靠在墙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武器。

他心里清楚,这些士兵都是大吴的根基,是收复燕云的希望。他握紧了手里的汤碗,心里默念:陛下,臣一定尽快拿下幽州,不辜负您的信任。

几乎在吴军拿下石城的同时,契丹的斥候就把消息传回了西楼。

西楼是契丹的政治中心之一,位于潢水之畔。

此时的西楼,正弥漫着秋狩前的热闹,贵族们忙着准备猎具,牧民们赶着牛羊往猎场方向去,孩子们在帐篷之间追逐打闹,空气中飘着烤肉和马奶酒的香味。可这热闹,被斥候带来的消息彻底打破了。

耶律阿保机的大帐设在西楼的最高处,是用整张整张的黑羊皮做的,帐篷门口挂着两盏牛油灯,灯芯烧得很旺,把帐篷门口照得亮堂堂的。

大帐里,火盆里烧着牛粪,火苗呼呼地往上窜,把帐篷里烤得暖洋洋的。耶律阿保机坐在铺着虎皮的座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鎏金的金杯,正和身边的诸部贵族商议秋狩的事,今年的秋狩规模很大,不仅要猎鹿,还要猎几只熊,用来祭祀天地。

“可汗,今年的猎场选在斡难河下游怎么样?那里的鹿多,还有不少熊瞎子。” 一个贵族笑着说,他手里拿着一块烤肉,吃得满嘴是油。

耶律阿保机还没说话,帐帘就被猛地掀开了,一个斥候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身上的皮袄都被风吹破了,脸上全是灰尘,嘴唇冻得发紫。

“可... 可汗!大事不好了!” 斥候跪在地上,声音因为急促而发颤,“南... 南人的吴军,从海上登陆了!在燕云的白沙湾,已经拿下了石城和马城,正往幽州方向去!”

“什么?!” 耶律阿保机手里的金杯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醇香的马奶酒洒了一地,在火盆边很快就结成了冰。

他猛地站起来,身上的貂皮袄滑落了一角,露出里面的铁甲,他虽然是可汗,却常年征战,习惯了穿甲。

帐内的贵族们瞬间安静下来,刚才还笑着的人,此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拿着烤肉的人,忘了往嘴里送;还有人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弯刀,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愤怒。

“你再说一遍!” 耶律阿保机走到斥候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南人的吴军?从海上过来的?已经拿下石城和马城了?”

“是... 是!” 斥候被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小的亲眼看到的,吴军的旌旗是玄色的,上面有龙纹... 他们的士兵很多,还有楼船... 石城的守将直接投降了,马城也是... 小的一路快马加鞭,跑了三天三夜才回来报信!”

耶律阿保机松开手,斥候 “扑通” 一声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阿保机的脸色铁青,他走到帐帘边,掀开帐帘往外看 —— 外面的风更大了,把牛油灯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

他心里清楚,燕云十六州对契丹有多重要,那里是富庶的农耕区,每年能给契丹提供大量的粮食和布帛;那里也是战略屏障,有了燕云,契丹就能随时南下中原;要是没了燕云,契丹就会被挡在长城之外,永远只能在草原上放牧。

“好个赵德钧!无能之辈!” 耶律阿保机猛地转过身,一脚踢翻了身边的案几,案几上的烤肉和马奶酒撒了一地,“连几天都守不住!竟让南人如此轻易上岸!”

他之前就知道赵德钧不可靠,赵德钧表面上对契丹恭恭敬敬,暗地里却一直在和伪唐勾结,想两边讨好。

可耶律阿保机没想到,赵德钧竟然这么没用,吴军刚登陆,他就丢了两座城!

“可汗!”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耶律迭里大步走了出来。

他是耶律阿保机的侄子,官拜于越,是契丹年轻一代里的佼佼者,也是力主南下中原的强硬派。

他穿着一件貂皮袄,腰间挂着玉蹀躞,手里拿着一把狼头弯刀,眼神里满是战意,“吴军远来,立足未稳,正是迎头痛击的良机!赵德钧不可靠,燕云十六州绝不能落入南人之手!否则我契丹将永失南下图谋中原的跳板,永远被挡在长城之外!”

耶律迭里的话,说到了很多贵族的心坎里。他们早就想南下中原了, 草原上的日子苦,冬天冷,夏天热,还经常闹灾荒,中原的粮食多,布帛好,还有漂亮的女人,谁不想去抢一把?

“可汗,耶律于越说得对!” 另一个贵族附和道,“我们不能让南人占了燕云!得赶紧派兵去打!”

“对!把南人赶下海去!”

“让他们知道我们契丹铁骑的厉害!”

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贵族们都吵着要出兵。

只有夷离堇萧敌鲁站在一边,眉头紧锁,没有说话。萧敌鲁是契丹的老臣,性格持重,常年跟着耶律阿保机打仗,知道吴军的厉害 。

“可汗,” 萧敌鲁终于开口了,他走到耶律阿保机面前,躬身说道,“吴军势头正盛,且其水师强大,补给线难以切断。我军仓促迎战,是否妥当?” 他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先让赵德钧顶在前面,消耗吴军的锐气。赵德钧丢了石城和马城,肯定很害怕,我们再给他点压力,让他拼命抵抗。等吴军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兵,这样既能减少损失,又能一举打败吴军。”

萧敌鲁的话,让帐内的气氛安静了下来。贵族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谁也不想自己的人先死。

“等不及了!” 耶律阿保机断然挥手,眼神锐利如草原上的雄鹰,“赵德钧那个废物顶不住!” 他太了解赵德钧了,那个人胆小怕事,遇到硬仗只会逃跑,“一旦让吴军站稳脚跟,拿下幽蓟,控制了长城各口,我们再想进去就难了!必须趁他们现在分散抢占地盘,尽快集结大军,将他们赶下海去!”

他走到帐中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

所有贵族都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

“命舍利耶律苏为先锋,率宫帐军一万精骑,即刻出发,驰援渝关、平州一线!” 耶律阿保机的声音很高,“务必挡住吴军先锋,不得让其一兵一卒越过长城!告诉耶律苏,要是丢了渝关,提头来见!”

耶律苏是耶律阿保机的堂兄,骁勇善战,常年驻守在长城附近,熟悉燕云的地形。

让他当先锋,最合适不过。

“命惕隐耶律德光总领南征事,集结奚、霫各部及北大院兵马,共计五万骑,随后跟进!” 耶律阿保机接着说,耶律德光是他的次子,也是他最信任的儿子,“目标 —— 幽州!务必在吴军拿下幽州之前,赶到!”

“告知赵德钧,让他死守幽州待援!” 耶律阿保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若幽州有失,本汗拿他是问!之前所议赋税、称臣诸事,待击退吴军后再行商定!” 他知道赵德钧想要什么,无非是爵位和财富,用这些当诱饵,总能让赵德钧多撑几天。

命令下达后,帐内的贵族们立刻行动起来。

耶律迭里主动请缨,要跟着耶律德光一起出征;萧敌鲁虽然觉得仓促,但也没有再反对,而是去准备粮草和武器了。

大帐外,牛角号声凄厉地在草原上回荡。

那声音不是秋狩时的欢快号角,而是战争的号角,带着肃杀之气,传遍了西楼的每一个角落。

牧民们听到号角声,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回到帐篷里收拾东西,他们都是骑兵,平时放牧,战时就是士兵。男人们穿上皮甲,拿起弓箭和弯刀;女人们则忙着给他们准备干粮奶酪、肉干、马奶酒,装在皮袋里,挂在马背上。

孩子们不再打闹,而是站在帐篷门口,看着父亲们骑马远去,眼神里满是崇拜。

耶律苏的先锋部队最先出发。

一万精骑,排成整齐的队列,从西楼出发,向着南方奔去。

他们骑的都是蒙古马,虽然个子不高,却耐力极好,一天能跑一百多里。

骑兵们穿着皮甲,有的还在皮甲外面套了一层铁甲,手里拿着牛角弓和狼头弯刀。他们的旗帜是黑色的,上面绣着一个狼头,那是契丹的图腾,象征着勇猛和凶狠。

耶律苏骑在最前面,他的坐骑是一匹黑马,是他去年秋狩时捕获的野马,被他驯服后,成了他的战马。

他手里拿着马鞭,时不时地抽打一下马屁股,催促部队加快速度。他心里清楚,时间不等人,要是赶不上吴军,渝关丢了,他就真的要提头见可汗了。

骑兵们的速度很快,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在草原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宿营时,不搭帐篷,直接裹着毛毡睡在马旁。每个小队都派了斥候,在周围巡逻,防止被吴军的探子发现。

沿途的牧民看到他们,都纷纷避让,有的还拿出家里的马奶酒,送给骑兵们 ,他们知道,这支军队是去打南人的,是去保护草原的。

骑兵们接过马奶酒,喝一口,然后继续赶路,没有丝毫停留。

耶律苏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默念:南人,你们敢来燕云,就别想活着回去!

吴军登陆的消息传到魏州时,已经是武德元年深秋的第五天。

魏州是伪唐的都城,可这座都城实在算不上繁华。

城里的街道是土铺的,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房屋大多是土坯房,只有少数贵族的府邸是砖瓦房;街上的行人不多,大多面黄肌瘦,穿着破旧的衣服,伪唐这几年打仗太多,赋税重得吓人,老百姓早就被榨干了。

伪唐的皇宫,其实是原来的魏博节度使府改建的。

宫殿不大,柱子上的漆已经剥落了不少,台阶上有不少裂缝,连皇宫门口的石狮子,都因为年久失修,脸上的纹路变得模糊不清。

此刻,皇宫的大殿里,正一片热闹。李存勖穿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龙袍上的金线已经有些褪色,他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正看着殿下的伶人表演。

伶人们穿着华丽的衣服,男扮女装,唱着《霓裳羽衣曲》的残段 —— 这首曲子在安史之乱后就失传了,还是李存勖让人根据古籍复原的。

李存勖看得很入迷,时不时地拍手叫好,还把桌上的瓜果扔给伶人。

他旁边的太监,手里拿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酒杯和点心,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陛下,您看这小李子演的杨贵妃,多像啊!” 一个伶人笑着说,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声音尖细。

李存勖哈哈大笑:“像!太像了!赏!” 他吩咐太监,“给小李子赏五十贯钱!”

小李子立刻跪下谢恩,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脸色苍白,连呼吸都急促了。

“陛... 陛下!紧急军报!从燕云来的!” 内侍跪在地上,声音发抖。

李存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皱起眉头,不耐烦地说:“什么军报?没看见朕正高兴吗?晚点再报!” 他最讨厌有人在他看伶人表演时打扰他。

“陛下,不行啊!” 内侍急得快哭了,“是... 是吴军!吴军从海上登陆了!已经拿下了石城、马城,正往幽州方向去!赵德钧节度使派人来求援了!”

“什么?!” 李存勖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扇子 “啪” 地掉在地上。他快步走下龙椅,一把夺过内侍手里的军报,展开来看。军报上的字不多,却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眼睛生疼 ——“吴军十万,跨海登陆白沙湾,破石城、马城,兵锋直指幽州,赵德钧求援甚急”。

“赵德钧!安敢如此!安敢如此!” 李存勖看完军报,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案几。

案几上的瓜果、点心、酒杯撒了一地,米酒洒在地上,黏糊糊的。他指着北方,厉声咒骂:“私通契丹!引狼入室!如今招来吴军,坏朕大事!该杀!该千刀万剐!”

他不是气吴军登陆,而是气赵德钧 ,赵德钧早就跟他说过,要防备吴军从北方进攻,可赵德钧自己却暗地里和契丹勾结,把精力都放在了争权夺利上,根本没好好防备,结果让吴军轻易登陆了!

“陛下息怒!” 宰相豆卢革连忙上前,躬身劝慰。

他穿着一件绯色的官服,料子是粗绸的,因为伪唐财政紧张,官员们的俸禄都减了,衣服也只能穿粗绸的。“当务之急,是速发兵援救幽燕啊!燕云十六州乃北部屏障,若为吴军或契丹所得,魏州亦危矣!”

豆卢革说得没错,燕云要是丢了,吴军就能直接南下,攻打魏州;契丹要是占了燕云,也能随时南下。

到时候,伪唐就真的完了。

“援救?朕拿什么援救?!” 李存勖双目赤红,声音嘶哑。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满是无力感,“李莽那个杀才!日夜袭扰朕的粮道,城外吴军营垒日坚!朕这里还能抽得出多少兵马北上?!”

他说的是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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