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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甄十娘皱皱眉,“怎么回事”
刚要开口,喜鹊咳了一声,秋菊迅速闭了嘴,转头往外走,“小姐刚醒一定渴了,奴婢给你倒水喝。”
“我不渴,你说”甄十娘也不看喜鹊,眼睛紧盯着秋菊,“是怎么回事”
“是是罗嫂前晚死了”秋菊慢腾腾地转回来,硬着头皮说道。
罗嫂是她们的邻居,就挨着前趟胡同的于良家,一年前死了丈夫,一个人带着六岁的女儿玲姐生活,她就是产后失血过多没养过来,一直病怏怏的,只是甄十娘当时是血崩,要比她严重的多,都是一个人带孩子,同病相怜,罗嫂这两年和甄十娘走动的最勤,甄十娘也常常接济她一些阿胶,奈何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接济也有限。
常言道,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因常年吃药,早就花空了家底,丈夫死后罗嫂就靠替人浆洗衣服,缝缝补补养活女儿,别说调养,母女俩糊口都难,加上思念丈夫,一来二去的,身子越掏月空,这一转眼,就随丈夫去了,越说秋菊眼睛越红,“只可怜了玲姐儿,还不到七岁,就被他舅舅领走了,说是准备卖给城里的大户抵债。”罗嫂生前因借钱买药,又加这次发送费用,欠了娘家兄弟不少银子,“说是明儿一早就动身。”
“玲姐儿被他舅舅给卖了”想起玲姐忽闪着两只黑呼呼的大眼睛和简武简文围前围后地在她跟前笑闹的情形,甄十娘心一阵抽搐,“怎么就没人管”
“人家是亲娘舅,谁敢管”喜鹊一哂,“再说,外面都传是玲姐命硬,先克死了祖父祖母,又克死了爹爹,现在又克死了亲娘,大家都巴不得她快点离开梧桐镇呢,哪有替她说话的”
“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这些人”甄十娘声音里少有的带着股不平,“真是丧尽了天良”
“这不是我们管的事儿,小姐就别操这心了。”甄十娘一向冷静,喜鹊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您的病最怕操心。”
想一想,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流落到哪儿,也的确管不了。
这里不是现代,在古代,买卖人口是正儿八经的合法勾当
甄十娘就叹了一口气,“我也常听人说,有些大户人家的丫鬟比一般人家的女儿还体面,但愿她能摊上个好人家。”不愿多谈,她转了话题,“文哥武哥就是听说玲姐儿被卖了,才害怕”
“嗯”喜鹊含糊地应了一声。
“不是”秋菊却摇摇头。
、第三十四章 命数
见两人异口不同声,甄十娘也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喜鹊。
喜鹊渐渐地低下了头,“小姐一向睡眠浅,那天奴婢做好晚饭,却怎么也叫不醒您,就害怕了,让秋菊去请大夫,正赶上冯大夫就在罗嫂家,聚了一屋子人,听说您竟也昏睡不醒,大家就都跟着过来了”
刚提了个头,秋菊就忿忿地接了过去,“都是于伯母那个大喇叭”于伯母就是于良的媳妇,为人倒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心直口快,“说您和罗伯母一样的病,当初生文哥武哥时大夫就说您活不过年,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长命了,催促喜鹊姑姑早做准备,免的也像罗伯母那样,人都硬在炕上了,衣服还没穿”
听到这儿,喜鹊恨恨道,“不是当时人多,奴婢直想上前把她那张嘴撕烂了,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没遮拦,谁也没发现文哥武哥就趴在西屋门外偷听,见让准备后事,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些人好歹算是走了”
这么多人来了家里,场面一定很热闹,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甄十娘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是说,她并非是累急了睡的太死,应该说是昏迷,这可不是好事。
身为大夫,甄十娘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小姐睡了两日,文哥武哥就趴在炕上陪了您两日,连于良家的狗子来了都不答理”见甄十娘脸色少有地凝重,喜鹊忙转了话题,“您平日真没白疼他们。”
“我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于嫂就是个直筒子,她说什么你也不用往心里去。”回过神,甄十娘笑了笑,她话题一转,“冯大夫来看我,怎么说”
“只说您是心思太重又操劳过度,让您好好休息”想起冯喜说的,在这么操劳下去,甄十娘也会和罗嫂一样,顶多就一两年的光景,喜鹊声音戛然而止。
见喜鹊脸色瓷白,不用猜,甄十娘也知道冯喜还说了些什么,心里暗暗叹息,无论她怎么想要强,这俱身体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嘴里轻松笑道,“都说一咒十年旺,被大家这一诅咒,我说不定从此就改了运呢,你们以后在不可这么大惊小怪的,吓坏了文哥武哥。”
“可不是。”喜鹊也跟着强笑,“瑞祥的李嫂也这么说,还说您识文断字,是文曲星下凡,寿路长着呢”
甄十娘笑的苦涩。
秋菊正好打水进来,喜鹊就大声张罗着洗漱用饭。
洗漱完毕,一家人用了晚饭,秋菊带文哥武哥去后院翻阿胶,收干菜,喜鹊则陪甄十娘在院子里散了一圈步,相扶着进了屋。
“你也早点回去吧,长河不知怎么惦记呢。”脱鞋上了炕,甄十娘一边收拾炕上简武简文的木制玩具,嘴里催促喜鹊。
“小姐”喜鹊站着没动,语气极为郑重。
“怎么了”正捡起一把木剑,甄十娘下意识地停在了那儿。
就见喜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把甄十娘吓了一跳,“你快起来,地上凉,仔细动了胎气。”
身为现代人,她还真不习惯这种没人权的玩意。
“小姐”喜鹊执拗地不肯站起来。
伸手拽了一把,甄十娘哪能拽动她,就叹了口气,“什么事儿”
“小姐把文哥武哥送回将军府吧”见甄十娘脸沉下来,又急促地解释道,“他们总是将军的嫡子,就算再不喜欢,将军也会给他们找最好的武师,西习,总强过在您手里耽误了”喜鹊知道,只要涉及简文简武的前程,甄十娘就一定会松口。
一个罪臣之女又没有家族庇佑,一旦同沈钟磬和离了,就算会治病赚钱,甄十娘早晚也会被这两个孩子拖累死
手里的木剑r啷掉在炕上,甄十娘腾地转过身子。
“你起来吧,我不习惯和你这么说话。”好半天,她开口说道,声音如往昔一样平淡,听不出悲喜。
单薄的背影笼罩在窗前黯淡的余晖中,模糊而清冷。
喜鹊手不自觉地按向自己高挺的肚子,若让她放弃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毋宁杀了她
这念头一闪过,喜鹊心针扎般的难受起来。
直挺挺地跪在那儿好半天,见甄十娘再不肯回过头来,喜鹊就扶着炕沿地站起来,“奴婢知道小姐舍不得,可是”
可是,不送走他们,小姐只有死路一条
濒临绝境,谁都得经历一场痛苦的抉择,单看你怎么取舍。
话就踯躅在嘴边,喜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坐下”甄十娘转过身,神色一贯的祥和,宁静。
有些惊讶于甄十娘的冷静,喜鹊紧绷着的心弦一瞬间也松了下来,她笨拙地脱了鞋,慢腾腾地在甄十娘对面坐了。
甄十娘又捡起简武的木剑,一言不发地摩挲着。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悄悄地隐没了去,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