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枇杷园的最辣锅底(2/2)
“那后来呢?” 吴梦琪吸了吸鼻子,好奇地问。“后来?” 大叔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后来机器又坏了,还是那个毛病,这次我在场,当着厂长的面指出是班长的错。厂长说‘上次咋不早说’,我说‘说了你们信吗’?” 他夹起毛肚塞进嘴里,“重庆的坡坎多,摔倒了爬起来就是,哭啥子?眼泪解决不了问题,要像这火锅,越煮越辣才够味。”
吴梦琪望着沸腾的红汤,汤面上的辣椒还在翻滚,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她想起王老板的老面引子,说 “好面要发酵,好人要熬”;想起李姐的避坑笔记,最后一页写着 “职场如火锅,熬得住才能吃香”;想起刚入职时,在解放碑看到的那句 “行千里,致广大”,当时觉得豪迈,现在才懂里面藏着的艰难。
她又夹起一片毛肚,这次慢慢涮着,七上八下,不多不少。毛肚捞起来时挂着红油,在灯光下闪着亮,她轻轻咬了一口,脆嫩中带着牛油的醇厚,辣意依旧浓烈,却没刚才那么呛人了。原来吃辣和做人一样,急不得,得讲究火候和分寸。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李姐发来的消息,只有几个字:“老地方等你。” 吴梦琪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上周和李姐来这儿,也是这个角落。当时李姐给她夹脑花,说 “脑花要煮透才香,人心要看透才稳”,她还笑李姐太老成。现在想来,那些被她当成唠叨的话,都是过来人的经验。
“妹儿,再辣也不能空腹吃。” 大叔把一盘酥肉推过来,“尝尝这个,我们重庆的酥肉,要配干海椒面才够味。” 吴梦琪夹起一块酥肉,蘸了点海椒面,咬下去咔嚓作响,肉香混着椒香在嘴里散开,暖乎乎的熨帖了胃里的空荡。
“大叔,您说坚守底线真的有用吗?” 她没头没脑地问。大叔正给自己倒啤酒,闻言顿了顿,指着窗外的雨幕:“你看那枇杷园的灯笼,雨再大也得亮着,这就是底线。要是连灯都灭了,谁还来爬坡坎吃火锅?” 他喝了口啤酒,打了个嗝,“人也一样,底线就是你的灯,灭了就没人信你了。”
吴梦琪看着窗外的红灯笼,雨水顺着灯笼的褶皱往下淌,却没浇灭那点暖光。她想起周明的朋友圈,想起自己笔记本第一页写的 “真诚至上”,想起陈总签单时写的 “韧性比技巧更重要”。这些念头像锅里的辣椒,原本被谎言的冷水泡着,现在被火锅的热气一煮,慢慢透出了辣劲。
她抓起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周明的朋友圈界面。刚才想砸手机的冲动没了,反而觉得那句话刺眼又真实。她点开对话框,给李姐回了条消息:“等我吃完这锅火锅。” 然后把手机塞进帆布包,重新拿起筷子。
这次她认真地涮着菜,鸭肠烫十秒,黄喉七上八下,脑花煮得久一点,毛肚要挂着红油。辣意依旧在喉咙里烧,眼泪却没再掉。她想起张莉伪造的聊天记录,想起王强偏袒的眼神,想起李伟幸灾乐祸的嘴脸,心里的委屈还在,却多了点别的东西 —— 像这锅底里的牛油,冷却时会凝固,遇热了又会沸腾。
周围的食客换了一波又一波,邻桌的大叔结完账走了,临走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儿,坡坎再陡,一步一步总能爬上去。” 吴梦琪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红灯笼的光影里。
雨渐渐停了,夜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带着山涧的凉意。火锅还在沸腾,红汤表面浮着层厚厚的辣椒,像条永远不会封冻的江。吴梦琪夹起最后一片毛肚,在香油碟里轻轻蘸了蘸,放进嘴里慢慢嚼着。辣意从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却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知道,这锅特辣火锅没白吃。那些呛出的眼泪、喉咙里的灼痛、心里的委屈,都在这沸腾的红汤里慢慢熬成了别的东西 —— 是大叔说的 “爬起来”,是李姐说的 “熬得住”,是王老板说的 “人心不能坏”。
结完账走出枇杷园时,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石阶上的积水映着红灯笼的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吴梦琪踩着星光往下走,帆布鞋里的水早就干了,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半山腰的平台上,有个卖烤红薯的小摊,老爷爷正往炉子里添炭,红薯的甜香混着炭火的暖意飘过来。
她买了个烤红薯,捧在手里暖着。红薯烫得手心发麻,却把暖意一点点传到心里。她望着山下的重庆城,洪崖洞的灯火、千厮门大桥的光带、李子坝轻轨站的轮廓,都在夜色里渐渐清晰。这座城和她一样,淋过暴雨,爬过坡坎,却总能在烟火气里透出韧性。
吴梦琪咬了口烤红薯,甜糯的口感在嘴里化开。她知道明天回公司,等待她的可能还是冷眼和刁难,张莉的谎言不会轻易戳破,王强的偏袒也不会突然改变。但她不怕了,就像这锅特辣锅底,辣劲过后,留下的是更醇厚的香。
她握紧手里的烤红薯,朝着山城步道的方向走去。老茶馆的灯应该还亮着,李姐泡的老鹰茶应该还热着,那些藏在加密 U 盘里的证据,那些刻在心里的底线,都在等着她。重庆的夜再黑,火锅的热、灯笼的暖、烤红薯的甜,总会把路照得亮堂堂的。
风吹过树梢,红灯笼轻轻摇晃,像在为她加油。吴梦琪的脚步越来越快,烤红薯的甜香在身后跟着,和远处飘来的火锅香混在一起,成了这个雨夜最踏实的味道。她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但她的 “锅底” 已经备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像重庆人那样,越辣越敢闯,越难越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