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怒江为证,初心如磐(2/2)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但越说越感到无力——问题太多了,太复杂了,每一个问题都连着另一个问题,像一团乱麻,找不到线头。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林枫。
林枫沉默了很久。他站起身,走到公房门口,望着外面连绵的群山和深不见底的峡谷。怒江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咆哮着,仿佛在质问什么。
“同志们,”他没有回头,声音在江涛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几天,我们走了四个州市,十几个村寨。看到了曼嘎村无助的老人,看到了普洱失魂落魄的老杨头,看到了瑞丽被打的年轻人,今天又看到了木古村绝望的父亲和背柴的小女孩。”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这一路,有人问过我,为什么非要下来看?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看材料不行吗?批文件、发指示不行吗?”
“今天我可以回答:不行。因为材料里不会写老杨头空洞的眼神,不会写小女孩手上的老茧,不会写老余眼角的泪水。这些,只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才能真正明白。”
他走回屋里,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这一路,我记了上百页。每一页,都是一段沉重的现实,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有人可能会说,这些问题存在很久了,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没错,确实很久了。曼嘎村的问题存在三年了,普洱的案子压了两年,木古村的年轻人失踪半年了。为什么一直没解决?因为我们有些干部,只会坐在办公室里搞理论,制定方案,发文件,开会议。他们知道边境线有多长,但不知道边民要走多少山路去看病;他们知道GDP是多少,但不知道老百姓口袋里还剩几个钱;他们知道要打击犯罪,但不知道打击之后,那些破碎的家庭谁来管!”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在质问。屋里一片寂静,只有江涛声从远处传来。
“什么是为人民服务?”林枫的声音低沉下来,“不是开开会、发发文件、讲讲大道理。是要走到群众中间,了解他们的苦,感受他们的痛,解决他们的难。是要把办公室搬到田间地头,搬到边境村寨,搬到老百姓的家里!”
他重新坐下,翻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出发前,有人劝我,说省委书记下去调研,安排几个点看看就行了,何必这么辛苦?我当时没回答。现在我可以回答:因为坐在办公室里,永远不知道边境的真实情况;因为只听汇报,永远听不到群众的真心话;因为不走下来,永远不明白什么叫‘责任’。”
他拿起笔,在空白页上写下日期:2020年6月13日。然后停顿了很久,才继续写:
“怒江州福贡县木古村调研。此处为此次边境调研最后一站,亦为情况最复杂、问题最集中之地。总结数日所见,突出问题如下——”
他的笔在纸页上飞速移动,字字千钧:
“一曰民生维艰。边境村寨基础设施历史欠账严重,水电路网医教全面滞后,边民生存条件恶劣。尤以怒江为甚,村民看病需徒步数小时,儿童求学无门,老者劳作至死。
“二曰犯罪肆虐。跨境电诈已形成完整产业链,诱骗、运输、控制、作案、洗钱环环相扣。边民被骗者众,解救极难。更堪忧者,部分人员价值观扭曲,视犯罪为致富捷径。
“三曰信任危机。边民对基层政府失望,‘报警无用’心理普遍。犯罪团伙渗透基层,威胁恐吓,制造恐慌。党群干群关系出现裂痕。
“四曰发展困局。边境地区产业薄弱,增收渠道匮乏。年轻人外流严重,村寨空心化、老龄化加剧。恶性循环已成——因贫而受诱,因诱而犯罪,因犯罪而更贫。
“五曰治理乏力。基层力量严重不足,警力、财力、人力皆缺。部分干部存在畏难情绪、应付心态。上级政策在‘最后一公里’难以落地。”
写到这里,他停下笔,抬起头:“这些问题,每一个都很难。但难就不做了吗?难就退缩了吗?那我们凭什么当这个干部?凭什么让老百姓信任我们?”
没有人回答。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坚定。
“我决定,”林枫一字一顿,“从今天起,滇省的边境治理,要打一场攻坚战、持久战、总体战。这场战怎么打?”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每年必须有一个月时间下基层,吃住在边境村寨。不是调研,是蹲点。要亲自了解情况,亲自解决问题。”
第二根手指:“第二,建立边境问题‘直通车’机制。边民反映的问题,可以直接报省委省政府,绕开中间环节。谁敢阻拦,严肃处理。”
第三根手指:“第三,设立省级边境治理专项资金,每年不少于五十亿。钱要花在刀刃上——基础设施、产业培育、民生改善。”
第四根手指:“第四,推动公安、边防、海关、外事等部门一体化运作,建立跨境犯罪联合打击机制。对内要狠,对外要硬。”
第五根手指:“第五,实施‘边境人才计划’。选派优秀年轻干部到边境任职,待遇从优,表现突出者优先提拔。要让干部愿意去、留得住、干得好。”
五条措施,条条实在。林枫说完,看向岩温:“岩温省长,你有什么补充?”
岩温站起身:“我完全同意林书记的意见。我建议再加一条:建立边境村寨‘一对一’帮扶机制,每个省直部门对口帮扶一个边境村,不脱贫不脱钩,不振兴不撤点。”
“好!”林枫在笔记本上记下,“还有吗?”
罗建国说:“我建议加强边境地区法治宣传,特别是用少数民族语言宣传。要让边民知道什么是合法、什么是违法,知道遇到问题该怎么维权。”
周明远说:“产业方面,我建议重点发展特色农业、生态旅游、手工艺品。要打通销售渠道,让好东西卖上好价钱。”
李悦教授说:“技术层面,要加快建设‘数字边境’,实现4G网络全覆盖,重要地段实现监控无死角。”
大家又补充了十几条意见。林枫一一记下,笔记本又翻过了好几页。
最后,他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同志们,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接下来,我们要把这些想法变成方案,变成行动,变成实实在在的改变。这个过程会很难,会遇到阻力,甚至会得罪人。但我想问大家一句:怕不怕?”
“不怕!”整齐的回答在木屋里回荡。
“好!”林枫的目光变得深远,“那我们就从木古村开始。老余的儿子,我们要救;背柴的小女孩,我们要帮她上学;这个寨子的路、水、电、网,我们要解决。就从这里开始,一点一点,把整个滇省边境的问题,全部解决掉!”
散会后,林枫独自走出公房。夕阳西下,怒江峡谷被染成金色。远处的雪山顶着最后一点阳光,像一座座沉默的纪念碑。
他站在悬崖边,望着奔腾的江水。江涛声中,他仿佛听到了无数边民的呼唤,看到了无数期盼的眼神。
这一路,确实触目惊心。但正是这触目惊心,让他更加坚定——必须改变,必须让这片土地变得更好。
笔记本在背包里沉甸甸的,那里记录着上百个问题,上千个细节。但此刻,林枫心中没有沉重,只有责任。
因为他知道,从今天起,这些问题不再是纸上的文字,而是肩上的担子,脚下的路。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夜色渐浓,怒江依然在咆哮。但这咆哮声中,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希望的声音,是改变的前奏。
林枫最后看了一眼木古村,转身走回公房。
明天,他们将返回春城。但这次回去,不是调研的结束,而是战斗的开始。
四千多公里边境线,四千七百万各族人民,在等着他们。
而他,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因为他是林枫,一个从重生那一刻起,就立志要为这片土地和人民奋斗终生的共产党员。
初心如磐,使命在肩。
怒江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