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众将疑惑（1/2）
一番寒暄赞颂，兄弟重逢的激动与胜利的喜悦稍稍平复。刘备见众将远来劳顿，虽军务紧急，但也不急在一时，便命人在帐中设下简易酒宴。虽是在军前，一切从简，但酒肉俱备，意在犒劳连日征战、终于胜利会师的各路将士，亦是为接下来的最终决战鼓舞士气。
酒过数巡，气氛愈加热烈。众将难免谈及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野外追击战，尤其是关羽在最后关头，如同神兵天降般堵住袁绍去路，杀得袁军尸横遍野，却又“眼睁睁”看着袁绍父子在少数死士拼死护卫下，狼狈不堪地逃入邺城的一幕。
周仓是个直肠直性的憨厚汉子，几碗酒下肚，想到当日场景，又想起军师徐庶战前那颇有些奇怪的叮嘱，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疑问再也按捺不住。他放下酒碗，抹了把嘴，洪声问道：“主公！元直先生！末将有一事不明，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不吐不快！”
他嗓门洪亮，这一嗓子，顿时让喧闹的帐中安静了几分。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这位关羽麾下的得力勇将。
刘备和颜悦色，示意道：“周将军有何疑问，但说无妨。今日畅所欲言。”
周仓挠了挠他钢针般的短发，粗声粗气地说道：“就是……就是那天在邺城外头，眼看着袁绍老儿就要被咱们逮住，为啥……为啥最后又让他给溜回城里去了？”他看了一眼端坐不语的关羽，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继续道，“战前，徐军师特意叮嘱过俺们，说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袁绍本人，务必要……要‘网开一面’，不可将其逼入绝境，最好能放他走脱。当时俺就想不通，袁绍是咱们的死对头，河北乱的根子，好不容易有机会逮住或者砍了，为啥要放？那天我军明明……”他又瞥了关羽一眼，没敢说“明明可以截杀”，但那张黑脸上写满了“想不通”。
帐中许多将领，其实心中也有类似的疑问。张飞当时不在现场，但事后听闻，也嘀咕过几句。赵云、太史慈等参与追击的将领，虽然严格执行了命令，但对其中深意未必全然了然。此刻周仓问出，大家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主公和几位算无遗策的军师，究竟有何高见。
徐庶与诸葛亮、吾桀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皆是微微一笑，并不急于开口，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主位的刘备，显然是将解释之责交给了主公。
刘备放下手中的酒樽，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转为一种深沉而睿智的神情。他环视帐中诸将，从张飞、关羽、赵云，到太史慈、张合，再到周仓、廖化等中坚将领，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足以让每个人听清：
“周将军此问，问得好。不仅是你，恐怕在座不少将军心中，都存有此疑。今日借此机会，我便与诸位分说清楚。为何眼下，袁绍……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军手中，尤其不能死在野外乱军之中。”
他站起身，在帐中缓缓踱了两步，灯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更显挺拔。帐内鸦雀无声，只有他的声音在回荡：
“其一，袁本初之身份。”刘备停下脚步，目光变得深邃，“他出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其影响力深入朝野，尤其是在这河北之地，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冀、幽、并三州，多少郡守、县令、乃至军中中层将领，或出自袁氏门下，或曾受其举荐恩惠，或与其家族有姻亲故旧之谊。袁绍虽连遭惨败，丧师失地，但其多年积累的声望和人脉网络，并未顷刻间烟消云散。其残余势力，仍是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顿了顿，让众人消化这番话：“若袁绍在野战之中，被我军当场阵斩，或生擒后处决，固然能大快我军之心，震慑敌胆。但与此同时，这张网便会立刻收紧，变成拼死抵抗的盾牌和复仇的种子。其残余势力，无论是城中守军，还是散落各地的党羽，必然会拥立其子袁尚或袁谭或袁熙，抱定‘为主报仇’、‘玉石俱焚’之心，负隅顽抗。届时，邺城攻防战将变得异常惨烈，每一寸城墙都可能用鲜血来换取。这且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会让我军日后治理河北，招抚人心，平添无数无形的阻力，埋下长久动荡的隐患。杀一人而激万人之反，非智者所为，反而会极大增加我军彻底统一、安定北方的难度和代价。”
众将闻言，神色渐肃。他们大多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习惯于用刀枪解决问题，但刘备这番话，将他们引向了一个更宏大、更复杂的层面——战争的终点不仅仅是消灭敌人，更是要赢得土地和人心，建立稳固的统治。
“其二，”刘备继续道，语气中带上了更多的考量，“正是为了赢得河北士民之心，为了我军的‘名’与‘德’。”他看向众人，“袁绍活着逃回邺城，困守孤城，其威望已失，其势已颓，明眼人都知道他败局已定。但至少，他还活着。这看似无关紧要，实则大有用处。这有助于分化瓦解守城敌军内部的抵抗意志——主将尚在，但已穷途末路，是战是降，便有了更多的思量空间，而非只剩下死战一条路。更重要的，是有助于我们日后招抚河北各地的人心。”
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宣示的意味：“我要让天下人，尤其是饱受战乱的河北士民看到，我刘备兴兵至此，是为讨伐无道、解民倒悬，是为重振汉室、还天下太平，而非为一己私仇，非要赶尽杀绝，屠戮名门。昔日高祖入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秋毫无犯；光武皇帝兴复汉室，亦广施仁德，收揽豪杰。此乃王霸之道！今日我大军围困邺城，若能逼得袁绍势穷力竭，开城归降，或待其内部生变、自取灭亡，则可最大程度地彰显我仁德宽厚之心，减少河北士族的抵触，赢得百姓的归附。”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仓脸上：“反之，若袁绍在乱军中被杀，难免会被他的残余势力和一些不明真相的士人渲染为‘我刘备弑杀名门之后’、‘手段酷烈不容人’。这名声，或许于当下争霸、震慑敌人无妨，但对于将来我们要安定天下、收拢四方士人之心，却可能是致命的污点。故，放他一次，看似纵虎归山，实则是为日后顺利收取河北、安抚人心铺平道路。这一‘放’之中，蕴含的是更大的‘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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