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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淝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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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淝水河面浮着一层薄雾,像一层裹尸布,轻轻覆盖在即将沸腾的战场上。

赵无眠站在河心,黑袍垂落水面,却未沾湿半分。他脚下,暗流涌动,仿佛已经预感到今日的血水将染红整条河道。

北岸,秦军营寨连绵百里,火把如星河坠地。

可这星河里,尽是裂痕。

氐族骑兵在骂鲜卑步卒挡了道,羌人弓手和汉人长矛兵为半袋发霉的粟米厮打起来。中军帐前,苻坚披着狐裘,正对众将夸口:我军投鞭于江,足断其流!

赵无眠轻笑一声。

他看见慕容垂低头抚刀,刀柄上刻着一个字;看见降将朱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进袖中藏着的家书;看见先锋苻融的副将偷偷倒掉军中最后一壶酒——酒里掺了让马匹腹泻的药。

八十万大军?赵无眠轻声道,八十万个各怀鬼胎的魂魄罢了。

辰时,战鼓骤起。

晋军八万北府兵列阵南岸,玄甲反射着冷光。谢玄的白袍在阵前如一道闪电,他举起剑,剑尖所指——渡河!

第一艘战船刚至河心,对岸突然传来山崩般的吼声:秦军败了!

朱序喊出这句话时,嗓子已经撕裂。声浪撞进秦军后阵,像火把扔进油桶。

赵无眠站在溃逃的羌兵群中,亲眼看着谣言如何吃人——

一个鲜卑武士砍倒传令兵:挡我者死!

两辆粮车相撞,麦子混着脑浆泼在冻土上。落水的士兵刚抓住船沿,就被船桨砸碎指骨。

淝水开始泛红。

北府兵的钩镰枪专砍马腿,倒下的战马把骑兵压成肉泥。谢琰的火油罐砸中帅旗,苻字大旗烧成火幕,烫瞎了督战官的眼睛。

赵无眠弯腰,从血泊里拾起半块玉璜——是个小卒的家传玉佩,链子上还连着两根断指。

未时,八公山下。

败兵逃到山脚,突然发狂般尖叫:晋军!山上有伏兵!

哪有什么伏兵?不过是北风卷着枯叶,松枝在雾里摇晃。可吓破胆的人看什么都是刀光。

赵无眠伸手接住一片落叶,叶脉里渗出血丝。

他身后,踩踏而死的秦军堆成斜坡,后来的溃兵就踏着这肉梯往山上爬。有个少年被挤落在尸堆里,手还向着天空抓挠,转眼就被铁蹄踏进脏腑。

黄昏,残阳如血。

苻坚的肩舆歪在河边,华盖被箭矢射成筛子。赵无眠从他瘫软的指间抽走军报,上面写着:

慕容垂部三万骑完整北归。

河下游,谢玄正在清点俘虏。一个北府兵掰开死尸的嘴:将军,他们在吃同伴的肉。

赵无眠转身离去,靴底碾碎了一枚狼头铜扣。

夜风送来建康城的庆功乐声,却压不住淝水两岸的鸦啼。那些乌鸦肥得飞不动,立在尸山上啄食眼珠。

此战之后:

淝水百里鱼虾绝迹,渔人网起白骨

八公山南麓新坟连绵,春雨一浇就渗出黑血

慕容垂在邺城复国称帝,第一道诏令是厚葬淝水将士

赵无眠行走在战后废墟,淝水下游三十里,无名村落,赵无眠踩着焦黑的田垄行走,靴底碾碎碳化的谷粒。

村口老槐树上吊着七具尸体——六个秦军溃兵和一个汉人老丈。老丈的草鞋掉了一只,露出脚底板的刺青,那是三十年前官府给抗胡义士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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