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百年恩怨（2/2）
陈九阴心念急转，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捡起地上的玄冥令牌，走到苏姑娘面前，沉声道：“苏姑娘，看着我。”
苏姑娘艰难抬头，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勉强还能看到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意识光芒。
“玄冥令牌承载上古水神权柄，能统御万水，净化怨念。”陈九阴将令牌按在苏姑娘额头，“我现在以令牌之力助你，但需要你配合——将那些怨念记忆全部放开，不要抵抗。”
“你疯了？”青云子大惊，“那样她会瞬间被怨念吞噬！”
“不。”陈九阴摇头，“玄冥令牌的净化之力，需要怨念完全显现才能生效。若她一直抵抗，怨念深藏识海，令牌也无能为力。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姑娘看着陈九阴的眼睛，那双眼中满是坚定与信任。她艰难点头，闭上了眼睛。
“来吧。”
陈九阴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魂力注入令牌。令牌光华大放，灰白与乌黑光芒如流水般涌入苏姑娘眉心。
苏姑娘身体剧烈颤抖，彻底放开了对怨念的抵抗。霎时间，海量的怨念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她的意识——
她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成为”了那些怨念的载体。
她“是”那个被士兵刺穿胸膛的老人，临死前诅咒屠城者断子绝孙。
她“是”那个抱着婴儿投江的妇人，怨毒地发誓要化作厉鬼索命。
她“是”那个被战马踩踏的少年，不甘的魂魄在江边徘徊百年。
她“是”那位试图净化怨念却反被吞噬的水神，在无尽的痛苦中逐渐迷失自我...
无数人的痛苦、怨恨、不甘，汇聚成滔天洪流，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淹没。
但就在这时，玄冥令牌的力量到了。
灰白光芒如温暖的泉水，洗涤着那些怨念中的暴戾与疯狂；乌黑光芒如深邃的海洋，包容着那些痛苦与悲伤。令牌中蕴含的那一丝上古水神权柄，展现出了真正的神性——不是镇压，不是毁灭，而是...理解与净化。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水能成洪为灾，亦能润物无声。
玄冥令牌的力量，正是水的至柔至刚之道。它引导着那些怨念，不是强行抹去，而是让它们在“水流”中慢慢沉淀、分解、转化...
苏姑娘感觉到，那些怨念中的疯狂与怨毒正在消退，留下的只有纯粹的悲伤与遗憾。而她的意识，在这股悲伤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变得更加坚韧、通透。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睛。
眼瞳恢复了正常的颜色，只是多了几分沧桑与深邃。眉心处，幽蓝符文与黑色煞气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蓝色的水滴状印记，散发着宁静、柔和的水元气息。
“这是...”她抚摸眉心，感受着印记中蕴含的力量——那是被净化后的河伯怨念，与她的玄阴之体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力量。
“净水玄阴体。”青云子惊叹道，“玄阴之体融合净化后的水元怨念，竟成就了传说中的特殊体质...苏姑娘，你现在的修为，恐怕已在我之上了。”
苏姑娘感受着体内流淌的温和而强大的力量，确实，她的伤势不仅痊愈，修为更是暴涨。更重要的是，那些怨念记忆虽然还在，却不再干扰她的心智，反而成了她修行路上的一份“资粮”。
她看向陈九阴，眼中满是感激：“多谢。”
陈九阴却已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向后倒去。连续催动玄冥令牌，他的魂力彻底耗尽，魂魄已到崩溃边缘。
李玉柔急忙扶住他，却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眉心隐隐有黑气浮现——那是魂飞魄散的前兆。
“陈先生！”李玉柔眼泪夺眶而出。
青云子急忙上前，一掌按在陈九阴胸口，纯阳真火缓缓渡入，护住他心脉。但陈九阴的魂魄损伤太重，纯阳真火也只能暂缓，无法根治。
“魂力透支，魂魄受损...除非有滋养魂魄的天地奇珍，否则...”青云子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柳明轩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三煞爆发时的混乱眼神，而是清澈、平和的眼神。他眉心的紫金符文微微闪烁，一道柔和的力量从符文中流出，注入陈九阴体内。
那力量蕴含着一丝混沌初开、阴阳未分的本源气息，触及陈九阴受损的魂魄，竟如春风化雨，迅速修复着魂魄损伤。
片刻后，陈九阴脸色恢复红润，呼吸平稳，虽然依旧昏迷，但已无性命之忧。
“这是...”青云子惊讶地看向柳明轩。
柳明轩缓缓坐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混乱与痛苦，但最后...有一道雷光劈开了黑暗，让我清醒过来。”
他看向陈九阴，眼中满是愧疚：“是陈兄救了我吧？还有道长、李姑娘、苏姑娘...多谢。”
“你记得发生的事？”李玉柔惊喜道。
“大部分记得。”柳明轩点头，抚摸眉心符文，“这印记...似乎将三煞之力转化为了一种特殊的力量，我能感觉到它在体内流淌，平和而强大。但具体的运用...还需要慢慢摸索。”
青云子长舒一口气：“不管怎样，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不过此地不宜久留，天雷动静太大，恐怕已惊动各方势力。我们必须立刻前往白云观。”
众人点头。
经过这一番变故，五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与变化：柳明轩融合三煞，成就混沌印记；苏姑娘净化怨念，成就净水玄阴体；陈九阴虽重伤昏迷，但得柳明轩混沌之力滋养，魂魄根基反而更加稳固；李玉柔虽无修为突破，但经历生死，心志更坚；青云子损耗真元，但见证种种奇迹，道心也有所感悟。
五人稍作调息，便继续上路。
这一次，前路再无阻碍。那些阴魂已在天雷余波中彻底消散，鬼将虚影也不知所踪。但陈九阴在昏迷前，隐约感觉到，鬼将并未真正消亡，而是化作一缕残念，遁入了地底深处...
而那地底深处，似乎有什么古老的存在，在缓缓苏醒。
百里路程，对修士而言不算太远。两个时辰后，天色微明时，五人终于抵达白云观所在的白云山。
此山不高，但云雾缭绕，灵气充沛。山腰处，一座古朴道观依山而建，青瓦白墙，飞檐斗拱，颇有仙家气象。
观门匾额上，“白云观”三字铁画银钩，隐隐有灵光流转。观前石阶洁净无尘，两旁古松苍翠，仙鹤漫步，一派祥和。
青云子推开观门，引众人入内。观中弟子不多，见到青云子归来，纷纷行礼。
“安排三间静室，这三位道友需要疗伤休养。”青云子吩咐道。
“是。”一名年轻道士领命而去。
安置好陈九阴、柳明轩、李玉柔后，青云子将苏姑娘引至后山一座石亭。
石亭建在悬崖边，视野开阔，可俯瞰山下云海。亭中石桌上，摆放着一套古朴茶具。
“苏姑娘请坐。”青云子亲自沏茶，“有些事，贫道想与姑娘谈谈。”
苏姑娘依言坐下，她知道青云子要问什么。
“姑娘的玄阴之体，可是天生？”青云子问。
“是。”苏姑娘点头，“我三岁时显露异象，被家族视为不祥，送入深山修行。后来师父告诉我，我是百年难遇的玄阴之体，最适合修炼阴寒功法。”
青云子沉吟片刻：“玄阴之体确实罕见，但更罕见的是...净水玄阴体。据古籍记载，这种体质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天生玄阴之体、经历水元怨念侵蚀、以纯正水神之力净化怨念。三者缺一不可。”
他看向苏姑娘：“前两个条件或许还有可能，但第三个条件...纯正的水神之力，早已失传千年。除非...”
“除非有玄冥令牌这样的上古水神信物。”苏姑娘接口道。
青云子点头：“所以贫道想问，姑娘与陈小友...究竟是何关系？玄冥令牌此等至宝，他竟舍得为你冒魂飞魄散之险？”
苏姑娘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与陈九阴...算是生死之交吧。至于他为何愿意冒险...我也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她与陈九阴相识不过数日，虽共同经历生死，但还远不到可以托付性命的程度。陈九阴今日之举，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青云子看出她没说谎，也就不再追问，转而道：“无论如何，姑娘既已成就净水玄阴体，便是莫大机缘。此体质不仅修炼水元功法事半功倍，更有净化怨念、超度亡魂之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姑娘体内的河伯怨念虽被净化，但那些记忆还在。”青云子正色道，“百年屠城之怨，数万亡魂之恨，虽已不再疯狂，却依旧沉重。姑娘需谨守本心，莫要被这些记忆影响，否则...”
“否则可能被同化，变成那些怨念的代言人。”苏姑娘接道，“我明白。”
青云子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望向观外。
苏姑娘也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正在迅速接近白云山。
那是...河伯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