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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拆迁区的夕阳与弹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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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砚舟把那截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黑色塑料“钢筋”塞进白大褂口袋深处时,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一次短促而清晰的震动。

他掏出来,屏幕顶端是一条经过双重加密、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信息,只有一行字:

「坐标已锁定,最后巢穴——老城区东片拆迁带。」

发信人署名:周正海。

他没回复,甚至没有多看一秒,拇指滑动,信息界面消失。他只是抬起头,目光投向远方。夕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向地平线,将最后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线斜斜地铺洒在远处那片断壁残垣之上。破碎的砖墙、裸露的钢筋、散落的瓦砾,都被镀上了一层稀薄的、哀戚的铜粉色。林夏还在新大楼工地那边,焦急地等待着排爆组的最终评估报告和警方的正式结论。他不能,也不会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他转身,脚步沉稳地走向工地外的临时停车区。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每一步都踏得坚实。

岑晚秋的车,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划出的临时车位里。她坐在驾驶座上,双手轻轻搭在方向盘上,目光透过前挡风玻璃,安静地注视着废墟的方向。身上那件墨绿色的旗袍领口,那枚古朴的银簪依旧别在那里,在暮色中闪着幽微的光。看见他从工地围墙的阴影中走来,她没有任何询问,只是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旗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拂动。

“你不用来。”他走到车旁,声音平静。

“我知道。”她同样平静地回应,拉开车门,“但我来了。”

无需多言。两人上车,他坐进副驾驶,将车窗摇下一半。傍晚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卷动着干燥的尘土气息和旧建筑拆除后残留的、特有的水泥石灰味。车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车子启动,沿着环城快速路向东行驶,穿过三个路口,最终拐进一条早已废弃、被市政用蓝色铁皮半封死的狭窄岔道。

前方立着醒目的“前方施工,禁止通行”警示牌,但旁边的铁皮围挡早已被人为地撬开、推倒,歪斜地躺在杂草丛中,敞开一个不规则的入口。他们将车停在隐蔽处,下车,步行进入这片被城市遗忘的废墟腹地。

死寂。

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着这片区域。只有风,不知疲倦地穿过一栋栋门窗洞空、墙体开裂的废弃楼宇,发出忽高忽低、如同呜咽般的呼啸声。夕阳的余晖在这里变得支离破碎,光影在断墙和碎砖间跳跃、扭曲。

齐砚舟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片荒凉,最终定格在远处一栋半塌的、约六层高的楼宇顶端。在那里,一片破碎的水泥板边缘,一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反光,如同毒蛇的眼睛,在暮色中一闪即逝。

三十米外,一处相对完整的水泥浇筑的旧地基墩子后面,周正海的身影显现出来。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深灰色西装,手中拿着一个高倍望远镜,那根黑檀木手杖随意地靠在腿边。听到身后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他转过身,抬手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一双深邃而疲惫的眼睛。

“上面有人。”周正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指了指那栋六层废楼的楼顶,“狙击镜片反光,很专业,懂得利用夕阳光线掩护。具体位置,在楼顶东南角,那个废弃的钢筋混凝土水箱支架后面。视野覆盖了我们所在的这片开阔地带。”

齐砚舟点了点头,走到周正海身边,眯起眼睛,迎着刺目的夕阳余晖,望向那个死亡潜伏的角落。光线太强,视野里一片金红与眩晕。

他没有强看,而是直接闭上了眼睛。

预演,启动。

三秒内,脑海中的画面无视强光干扰,清晰地构建:从那个狙击点延伸出的、冰冷的弹道轨迹。子弹穿过略带尘霾的空气,旋转着,划破暮色,计算着风速带来的细微偏移,最终落点……正是他们此刻站立的水泥墩附近!预演进一步解析环境变量——那道恰好穿过狙击镜与目标之间的、异常强烈的夕阳光柱,将在接下来的几秒内,因为太阳角度的微小变化,给狙击手造成大约0.8秒的短暂视觉盲区或干扰。而这个盲区,刚好能覆盖他们此刻所在的这个位置!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任何解释,一把抓住了身旁岑晚秋的手腕!

“跟我动!”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如同捕食的猎豹般侧身、下压、发力!不是向后跑,而是向着斜前方一道半人高的断墙缺口处,贴着地面翻滚而去!动作迅猛却异常流畅,几乎擦着粗糙的地面和尖锐的碎石滑入了那道狭窄的掩体之后。

岑晚秋的反应同样快到极致!她没有丝毫犹豫或惊叫,身体本能地跟随他的牵引和力道,几乎与他同步完成了一个干净利落的侧滚翻,紧跟着他跌进了断墙后的阴影里。

“噗!”

一声沉闷的、不同于寻常枪响的闷响,几乎在他们身体撞入掩体尘埃落地的同时,从外面传来!

他们刚才站立的水泥墩侧面,一块巴掌大的混凝土块应声炸开!碎石和粉尘瞬间腾起,在夕阳的光柱中清晰可见。弹着点,分毫不差,正是齐砚舟预演中“看到”的位置。

岑晚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因刚才剧烈的动作而略显急促,但她的眼神清澈,握住齐砚舟手腕的手指稳定有力。她没有慌乱,甚至没有多看外面的弹坑一眼,而是迅速从随身的背包侧袋里,取出一朵看似寻常、实则经过特殊处理的干制深红色玫瑰。花蕊部分似乎嵌有微型感应元件,在脱离密封袋接触空气后,微微张开了些许。

她手腕轻轻一抖,将这朵玫瑰抛出了掩体。

玫瑰在空中划过一道短短的弧线,落在外面前方一片相对开阔、毫无遮挡的碎石地上。

不到十秒钟。

楼顶那抹原本几乎静止的、属于狙击镜的反光,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很细微,像是持枪者因为某个意外发现或干扰,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瞄准姿势或观察角度。

周正海一直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楼顶,此刻立刻按下挂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声音冷静:“B组,目标已被诱饵轻微干扰,仍在原位。执行二号压制方案,三秒后同步行动。”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废墟另一侧,一台伪装成废弃空调外机、漆皮剥落锈迹斑斑的“设备”内部,发出几乎低不可闻的微型电机驱动声。它的“外壳”缓缓转向,一个隐藏极深的广角镜头和微型热成像仪,无声地对准了百米外的楼顶狙击点。

实时画面和数据流,迅速传回周正海手中平板的加密屏幕上。

画面清晰地显示:狙击手确实存在。身穿与环境色接近的灰绿色迷彩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油彩,如同雕像般趴伏在废弃水箱后方的阴影里。一支加装了长消音器和高倍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枪管稳稳地架在身前一块加固的钢板边缘。热成像显示他的心跳频率稳定在每分钟70次左右,呼吸悠长均匀——这是一个经验丰富、心理素质极强的老手,正在耐心地等待下一个,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他还没打算撤离。”周正海盯着屏幕,低声对掩体后的两人说,“他在等我们露出破绽,或者……等我们因为僵持而不得不移动。”

齐砚舟背靠着断墙,再次闭上了眼睛。额角有冷汗渗出,太阳穴传来熟悉的、因过度使用能力而产生的刺痛。

第二次预演,强行启动。

这一次,他不再被动推算弹道,而是逆向思维,结合刚才观察到的楼顶建筑残骸结构,迅速在脑海中构建三维模型,分析那个狙击点周围的承重情况和可能的移动路径。水箱支架年久失修,下方的主承重梁有明显的断裂痕迹,那块架枪的钢板本身也摇摇欲坠。对方如果被迫转移位置,在楼顶那个有限且危险的空间里,只有两个相对安全的支点可供选择——左侧一根相对完好的横向水泥梁,或者右侧一段锈蚀但尚且牢固的通风管道。

“左侧。”齐砚舟睁开眼,声音沙哑但清晰地对身旁的岑晚秋吐出两个字。

岑晚秋立刻会意,没有丝毫犹豫,从背包里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形似老旧对讲机的装置,快速调到一个特定频段,按下了侧面的红色按钮。

“滋啦……”

三十米外,一堆由废弃铁皮、钢筋和破木板堆成的垃圾堆里,突然传出几声清晰的、类似重物踩踏或金属部件松脱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废墟中,这声音被刻意放大,显得格外突兀。

楼顶狙击手的枪口,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猛地调转了方向,精准地指向了那堆发出声响的废弃杂物!

“干扰成功。”岑晚秋低声确认,快速关闭了装置。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楼顶上,除了偶尔被风吹动的破塑料布,再无其他动静。狙击手仿佛再次变成了石头。

突然!

一直指向垃圾堆的狙击枪管,毫无征兆地、极其迅捷地再次转了回来!冰冷的枪口,重新牢牢锁定了齐砚舟和岑晚秋藏身的这堵断墙掩体!

齐砚舟的心脏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直觉掠过心头。对方的这次回转,目的性太强,放弃了对干扰源的持续警戒,意味着……

他倏地睁开眼(尽管没有使用预演),目光锐利地看向身旁的岑晚秋。

“他的目标变了。”齐砚舟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很快,“不是要杀我们。是想……打伤你。活捉。”

岑晚秋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她没说话,只是将一直放在身侧的右手,悄无声息地伸进了旗袍宽大的袖口。再拿出来时,指尖多了一把小巧而锋利的花枝剪刀——她花店里用来修剪花茎的普通工具,但刀刃显然被精心打磨过,在昏暗中闪着一点寒光。

“我修剪过带刺的玫瑰,处理过顽固的根茎。”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我不会让他得逞。”

齐砚舟看着她此刻沉静而决绝的侧脸,看着她手中那柄微不足道却充满象征意义的小剪刀,忽然,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唇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混合着疲惫、赞赏,以及某种更深沉情感的、近乎虚无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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