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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女B男(五)(0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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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女b男(五)

孩子出生在深夜,像一声嘹亮的号角,粗暴地撕裂了老破小里勉强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静。陈默抱着那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生命,手臂僵硬得像两根生锈的铁棍。婴儿的啼哭尖锐刺耳,在充斥着奶腥味和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回荡,更像一种无休止的控诉。他低头看着那张陌生的小脸,一种巨大的、混杂着责任和恐慌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父亲?他是父亲了。一个需要靠辅警四千块工资,和一个对他充满勉强容忍的女人共同支撑的家的父亲。孩子扭动着,突然哇地吐了一口奶,温热的液体溅在陈默那件洗得发硬的廉价t恤袖口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带着腥气的印记。他手忙脚乱,笨拙地用纸巾擦拭,动作僵硬而慌乱。旁边的薇薇靠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神疲惫地扫过他笨拙的动作和袖口的污渍,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出院回家,是场更狼狈的战役。暴雨如注,砸在出租车车窗上,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老破小的楼道里,陈默一手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像抱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易碎品),一手拎着塞满尿布奶瓶的巨大提包,雨水顺着他廉价西装的衣角滴落,在积灰的水泥地上洇开深色的斑点。薇薇撑着伞,挺着尚未完全恢复的腰身,艰难地跟在后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神里是对脚下湿滑楼梯的警惕,也是对前面那个狼狈背影的漠然。

终于跌跌撞撞进了门。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装修后残留的淡淡气味,混合着新买的婴儿床散发的木头和油漆味。陈默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床,像卸下千斤重担,长长吁了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衬衫已经被汗水和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他瘫坐在那张新买的、坐感并不舒适的布艺沙发上,扯了扯领口,袖口那块奶渍和雨水的污痕更加刺眼。

“累死了…”薇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她脱下外套,第一时间去看孩子是否安睡。

陈默的目光扫过这间终于完工的“家”。墙壁是新刷的米白色,掩盖了那些曾经洇开的水渍(他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才说服父亲掏钱换了更贵的防水涂料)。地板是普通的复合板,但至少平整干净。厨房和卫生间是新装的,洁具是最基础的款,但能用。家具不多,都是薇薇精打细算后买的必需品,透着一股实用主义的冰冷。这就是他们拼尽全力、榨干所有后得到的结果。一个勉强能住人的壳子。

“是…是挺累的。”陈默附和着,声音干涩。他看着薇薇疲惫却依旧紧绷的侧脸,那个盘旋在心头很久的念头,终于艰难地挤了出来:“薇薇…你看,现在孩子也生了…家也算安顿下来了…我…我那辅警的工作…”他顿了顿,鼓起勇气,“我是说…考编…是不是…还能再试试?”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下。薇薇给孩子掖被角的动作停住了。她慢慢直起身,转过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陈默脸上,带着审视和一种深重的、积压已久的疲惫。“试?”她反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拿什么试?陈默,你还没试够吗?省考、事业编…哪一次不是撞得头破血流?面试那样子…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她的语气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

陈默的脸涨红了,巨大的羞耻感让他几乎窒息。但他没有像过去那样退缩或爆发。他看着婴儿床上那个小小的、沉睡的身影,看着薇薇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忧虑,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顶了上来。“我知道我笨!我知道我面试像根木头!”他声音有些发颤,但异常清晰,“可…可上次事业编,我笔试不是进面了吗?这次辅警考试,笔试面试也都过了!虽然…虽然只是个辅警,但至少证明…我不是完全没机会!”他急切地往前倾了倾身体,“我缺的是方法!是训练!是有人教!我自己瞎琢磨,一辈子也琢磨不出来!我…我想报个班!就那种…那种短期的面试冲刺班!三个月!专门练面试的!”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勇。

“报班?”薇薇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知道那种班多少钱吗?三个月,最少两万起步!钱呢?天上掉下来?”她的目光扫过他袖口的污渍,扫过这间清贫的屋子,最后落回他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

“钱…钱我有办法!”陈默的心脏狂跳,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我爸妈…我爸妈那边,我去说!他们…他们总得为孙子想想吧?让他们…出一半!另一半…”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另一半…你能不能…先帮我垫上?算我借你的!等我…等我真考上了,我一定还!工资都给你管!我…我写借条!”

薇薇沉默了。她定定地看着陈默,眼神复杂地变幻着。眼前这个男人,依旧穿着那身廉价西装,袖口带着奶渍和雨水污痕,头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狼狈不堪。但他眼睛里燃烧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火焰——一种混杂着绝望、孤注一掷和强烈渴望的火焰。那火焰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铁饭碗”光环,而是为了“还钱”,为了“管工资”,为了眼前这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能有一个“稍微好听一点点”的父亲职业。这种卑微到尘埃里的动机,反而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刺眼,也更沉重。许久,她长长地、疲惫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行。最后一次。陈默,这是最后一次。钱,我可以出,但必须写借条。考不上,你拿辅警的工资,一分一厘,给我还回来。”她的声音冰冷,像在签署一份不容置疑的合同。

钱,成了勒在陈默脖子上最紧的绞索。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最后只闷闷地“嗯”了一声,第二天,一笔一万块的转账无声无息地到了陈默卡上,备注栏是空白的。母亲在电话里絮叨了很久“家里也不宽裕”、“你爸不容易”,末了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那…那房子装修的钱…还没算清呢…”陈默捏着手机,指节发白,低声下气地保证:“妈,我知道…等我有工作了,慢慢还…” 薇薇那边,钱也很快转了过来,附带一张打印好的、措辞严谨的借条。陈默签下自己名字时,手抖得厉害,那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他此刻摇摇欲坠的人生。他郑重地把签好的借条递给薇薇,她接过去,看都没看,随手塞进了客厅一个抽屉里,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落了地,也砸在陈默心上。

面试班设在市中心一栋写字楼里,窗明几净,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和崭新印刷品的味道,与陈默身上带来的、城中村出租屋的霉味格格不入。班里的学员都很年轻,大多刚毕业,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锐气和蓬勃的自信。陈默坐在角落,像一颗误入花园的顽石,保安的经历和初为人父的疲惫刻在他眼角的皱纹和微微佝偻的脊背上。老师讲课语速很快,各种答题模板、热点分析、机关话术像密集的冰雹砸下来。他听得极其吃力,笔记记得歪歪扭扭,像小学生涂鸦。

模拟实战环节是炼狱。他被点名站上讲台,面对充当“考官”的同学和老师。聚光灯打在身上,汗瞬间就下来了。脑子一片空白,背好的模板忘得一干二净,眼神无处安放,手脚僵硬得不知道往哪放。台下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老师皱着眉,毫不留情地指出:“陈默,你这是念经呢?还是梦游?眼神!眼神要有交流感!语言要有节奏!背模板也得背出感情来!你这样,考官三秒钟就想把你轰出去!”

巨大的难堪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脸。他低着头,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下课了,他最后一个磨蹭着离开。走到门口,老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默,你留一下。”他心头一紧,以为又是训斥。老师走过来,递给他一个U盘:“这是我整理的一些高分答题录音和历年真题解析,你基础…有点弱,光听不行,得模仿!回去对着镜子,一句一句练!练到形成肌肉记忆!脸皮厚点,别怕丢人!想想你交的那两万块钱!”

陈默接过那个沉甸甸的U盘,像接过一根救命的稻草。回到老破小,孩子已经睡了。薇薇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他回来,眼皮都没抬。陈默轻手轻脚走进狭小的卫生间,关上门。镜子里映出他憔悴、紧张、写满失败感的脸。他插上U盘,戴上耳机。高分学员清晰、流畅、充满自信的答题声在耳边响起。他按下暂停键,对着镜子,模仿着那个声音,努力调动脸上的肌肉:“各位考官好…对于这个问题,我认为…应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看待…”声音干涩、发抖、毫无感情,像一台卡壳的复读机。他一遍遍重复,掐自己大腿保持清醒,练到口干舌燥,喉咙发紧。镜子里的人,眼神从慌乱到麻木,再到一点点凝聚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劲。卫生间门外,偶尔传来孩子的哼唧声和薇薇轻轻拍哄的声音,像另一个世界的背景音。他充耳不闻,眼中只剩下镜子里那个必须脱胎换骨的自己。

社区服务中心的笔试考场,陈默坐在一群年轻面孔中间,握笔的手心依旧出汗,但心跳却意外地平稳。题目似乎不再那么面目狰狞。面试那天,他穿上唯一一套熨烫过的西装(袖口的奶渍和雨水污痕用同色布料小心地缝补过,不细看很难发现)。走进考场,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迎向考官的目光。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调是清晰的,眼神努力地尝试着与考官交流。他不再追求华丽的辞藻,而是尽量把培训班灌输的框架和U盘里模仿来的流畅感,融入自己对社区工作最朴素的理解——稳定,安全,能给孩子一个说得过去的家。回答完毕,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湿一片,但他坚持到了最后,没有卡壳,没有语无伦次。

等待结果的日子,比备考更煎熬。老破小里,孩子的哭闹、换尿布、喂奶、薇薇因睡眠不足而烦躁的呵斥,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焦虑之网。陈默白天在辅警岗上执勤,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心却像在油锅里反复煎炸。手机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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