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旧伤复发(1/2)
寿春的秋雨,绵延不绝,仿佛苍天也在为这座孤城垂泪。湿冷的空气无孔不入,渗透进厚重的城墙,浸透单薄的衣衫,也钻进骨髓深处,唤醒蛰伏已久的旧痛。
帅府正堂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与阴郁。陆炎刚刚结束了一场气氛压抑到极点的军议。庞统、鲁肃以及寥寥几位还能信任的核心将领都在,商议的却无非是越来越少的存粮数字、越来越频繁的小股叛逃事件、以及曹军和江东军在城外看似平静实则步步紧逼的调动。每一个议题都让人喘不过气,每一个应对方案都显得捉襟见肘,苍白无力。
陆炎端坐在主位之上,身姿依旧挺直如松,面沉如水,听着属下的汇报,偶尔简短地做出指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股熟悉的、带着尖锐刺痛的灼热感,正从他左侧后背肩胛骨下方的某一点,如同苏醒的毒蛇,缓缓地、却不容忽视地蔓延开来。
那里,是昔日逍遥津血战时留下的旧创。彼时他亲率骑兵突击孙权本阵,虽杀得江东军仰马翻,威震敌胆,但自己也身披数创,最重的一处便是左后肩被一员江东骁将用重箭射穿。箭头带倒钩,撕裂了大片皮肉,伤及筋骨,虽经名医救治,侥幸未残,却也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或劳累过度、心神激荡之时,那旧伤处便会隐隐作痛,如同一个沉默的警钟,提醒着他曾经的生死搏杀与身体承受的极限。
然而,自西进以来,尤其是退回淮水防线这月余,这旧伤复发的频率和剧烈程度,都远超以往。连日来的殚精竭虑——从落凤坡的惨败决策,到汝南的艰难弃守,再到如今困守孤城面临的内外交困、众叛亲离——如同无数沉重的磨盘,日夜碾压着他的精神与意志。焦虑、悔恨、暴怒、猜忌、以及深不见底的孤独与无力感,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紧紧缠裹,不得喘息。身体的疲惫早已超越极限,全凭一股不甘的意志强撑着。
此刻,军议上那些糟糕透顶的消息,像是一把把钥匙,彻底打开了他体内压抑已久的痛苦闸门。那旧伤处的灼痛感越来越清晰,逐渐转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和刺痛,并开始向整个左肩、左臂,甚至左侧胸腔放射。他感到左臂逐渐变得沉重、麻木,仿佛不再完全属于自己。每一次呼吸,左肋下都传来隐约的牵扯痛。
“……主公?主公?”庞统的声音将他从一阵短暂的晕眩中拉回。
陆炎猛地定了定神,发现自己竟在军议中走了神,左手无意识地按在了左胸上方。他立刻放下手,挺直脊背,脸上波澜不惊:“何事?”
庞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并未追问,继续道:“关于钟离牛金叛逃引敌一事,统以为,除严惩涉事人等,更需加强对基层军官的安抚与监控并行之策,一味高压,恐再生变。”
陆炎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准。此事……由士元你与子敬斟酌办理。散了吧。”
众将行礼告退。直到最后一人退出正堂,掩上房门,陆炎强撑的那口气才骤然松懈。他身体一晃,几乎要从座位上滑倒,连忙用右手死死抓住冰冷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顺着鬓角滑落。
痛!不再是隐痛,而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剧痛!左后肩的旧伤处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搅动,又像是有千斤重物死死压住,让他左半边身体都陷入一种麻痹与剧痛交织的炼狱。呼吸变得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叶被挤压的钝痛。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来人……”他想唤人,声音却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不,不能让人看见!尤其是现在!韩猛、司马朗、李孚、牛金……接二连三的背叛已经让军心士气跌落谷底,若此时再传出主帅重伤倒下的消息,这城恐怕立刻就会从内部崩溃!那些还在观望的“陈兰”、“张多”、“雷薄”们,会怎么想?城外的曹操、孙权,又会如何趁机发动总攻?
强烈的危机感和固执的骄傲,支撑着陆炎。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一寸寸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再次栽倒。他扶着桌案,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
他必须回去,回到内室,独自处理这该死的旧伤。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庞统和鲁肃,他们知道了,只会更加忧心忡忡,乱了方寸。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左半身撕扯般的剧痛,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左腿仿佛灌了铅,几乎无法抬起。从正堂到内室,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跋涉千山万水。冷汗浸透了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晃动的黑影,听力也变得模糊,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声,在脑海中轰鸣。
终于,他踉跄着撞开了内室的房门,反手用尽最后力气将门栓插上。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牵动了伤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他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暗红色的淤血猛地喷溅在身前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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