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铁壁合龙(2/2)
“午时正——”
“该吃饭了——”
“听说你们一天只有两顿——”
“还能撑几天——”
城头上,有些年轻士兵开始烦躁。有人骂,有人扔石头,但都无济于事。
周泰气得要带兵出城毁掉楼橹,被陆炎严令禁止。
“他们巴不得你出城。”陆炎说,“楼橹周围肯定埋了伏兵。你出去,就是送死。”
“那就让他们这么嚣张?!”周泰眼睛赤红。
陆炎看向那座楼橹,看了很久。
然后他说:“让他们喊。喊得越大声,越说明他们心虚——如果他们真有把握很快破城,何必用这种手段?”
他顿了顿:“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城头守军轮换时,对着楼橹的方向,唱歌。”
“唱歌?”
“对。”陆炎说,“唱我们老家的军歌,唱淮北的民谣,唱什么都行。声音要大,要齐,要让他们听见——我们还没垮,还有力气唱歌。”
命令执行了。
当天傍晚,城头换防时,两千守军齐声唱起了《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歌声粗犷,跑调,但整齐。两千个男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压过了楼橹上的喊话声,在暮色中传得很远很远。
楼橹上沉默了片刻。
然后鼓声停了,喊话也停了。
那天晚上,楼橹提前一个时辰撤回了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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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的第十天,危机开始显现。
首先是水源。
虽然龙鳞城内有深井和山泉,但四万人每天的用水量是个天文数字。鲁肃实行三级配水制后,矛盾开始激化。
“凭什么他们当兵的就能多喝水?!”一个老妇人在取水点前吵嚷,“我儿子也在守城!他每天只有两瓢水,还不够解渴的!”
“大娘,这是规定……”负责分配的小吏试图解释。
“规定?!规定就是欺负我们老百姓!”老妇人声音更大,“我要见主公!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当官的命就金贵,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
争吵引来了巡逻队。
带队的校尉很年轻,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粗暴:“闹事者,今日配水减半!”
这下捅了马蜂窝。
周围的百姓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指责。有人说当兵的确实辛苦,该多喝;有人说要公平,要一视同仁;还有人小声嘀咕:“早知道当初投降算了,至少不用渴死……”
眼看局面要失控,鲁肃赶到了。
他没有呵斥,没有训诫,而是让士兵搬来一张桌子,自己站了上去。
“诸位!”他的声音不大,但有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听我说几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我知道大家渴,我也渴。”鲁肃举起自己的水囊,倒过来——只有几滴水滴落,“我今天的配水,和你们一样,只有两瓢。但我不觉得委屈,因为我知道,城头上那些守城的将士,他们流的汗,比我喝的水还多。”
他顿了顿,指向北城墙的方向:“就在刚才,曹军又发动了一次试探进攻。守军顶着太阳,穿着三十斤的铠甲,在城头守了整整两个时辰。他们下来的时候,有人中暑昏倒,有人嘴唇干裂出血。”
“但他们没有抱怨。”鲁肃的声音提高,“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不多喝一口水,就没有力气拉弓,没有力气扔擂木,没有力气守住这座城。而城一破,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不是渴死,是死在曹军的刀下,像寿春城里那些被处决的百姓一样。”
人群沉默了。
“水是少,”鲁肃继续说,“但这是我们自己的水,干净的,能喝的水。如果城破了,你们猜曹军会给我们什么水?是洗马的水,是倒进死尸的井水,还是干脆没有水,让我们活活渴死?”
他跳下桌子,走到那个老妇人面前,深深一揖。
“大娘,您儿子在守城,他是英雄。我向您保证,从今天起,守城将士的家属,配水增加半瓢。这是我鲁肃能做主的事,如果主公怪罪,我担着。”
老妇人愣住了,眼泪流了下来。
“鲁先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鲁肃温和地说,“大家都难,都苦。但越是难,越要互相体谅。因为我们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只有彼此。”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人:“从明天开始,我每日只喝一瓢水。省下来的那一瓢,分给今日闹事的这位大娘,分给其他有困难的百姓。我不是作秀,是真这么做。如果你们发现我多喝了一口,随时可以来唾我面。”
说完,他再次躬身,然后转身离开。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没有人再说话。
那天下午,取水点再没有发生争吵。
而鲁肃真的只喝一瓢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很多将领、文吏,甚至普通百姓,都开始主动减少自己的配水,省出来给更需要的人。
危机暂时化解了。
但鲁肃知道,这只是开始。
围城越久,资源越少,矛盾会越多。
而他能做的,只有尽力维持这脆弱的平衡,直到……直到最后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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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城的第十五天,曹军的第一座土山完工了。
那是一座高八丈的土山,顶部平台宽二十丈,上面架了三架霹雳车。霹雳车的抛射臂已经调试完毕,配重箱里装满了石块。
这天清晨,曹操亲自来到了前沿。
他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常服,外罩锦袍,在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土山。
千里镜里,龙鳞城的轮廓清晰可见。
“文龙应该就在那座棱堡上。”曹操把千里镜递给身边的司马懿,“你看看,他是不是也在看我们?”
司马懿接过,调整焦距。果然,最高的棱堡上,有几个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个被搀扶着、左臂明显不自然的,应该就是陆炎。
“是。”司马懿说,“主公,要劝降吗?”
“劝过了,他不听。”曹操摇头,“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他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说:“传令,三架霹雳车,各装石弹一枚,目标——龙鳞城主城门楼。”
“诺!”
命令传下去。
土山上一阵忙碌。士兵们用绞盘拉开抛射臂,把三百斤的石弹装进弹袋,调整角度,校准方向。
整个过程,城头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他们无能为力。
四百步的距离,他们的投石机打不到,弓箭更不用说。
只能看着。
“放!”传令官挥下令旗。
“嘎吱——”
“嗡——”
抛射臂猛地弹起,三颗石弹呼啸着飞向天空,划出三道高高的弧线。
时间仿佛变慢了。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
石弹在空中飞行了大约三息时间,然后开始下坠。
目标不是城门楼——曹军的试射偏了。
第一颗砸在城门楼左侧三十步的城墙上,“轰”的一声巨响,砖石飞溅,留下一个深坑。
第二颗越过城墙,落进了城里,砸塌了一处民房,激起漫天尘土。
第三颗……最准。
它准确地命中了城门楼的顶部。
“咔嚓——”
“轰隆——”
木制的城楼顶部被砸得粉碎,瓦片、梁木、砖石雨点般落下。守在楼里的几个士兵来不及逃跑,被埋在废墟下。
烟尘散去后,城门楼只剩下半截,顶部完全不见了。
土山上,曹军发出一阵欢呼。
城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曹操放下千里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传令,”他说,“从今天起,每日轰击三次,每次十轮。目标:城墙、棱堡、城内工坊。直到把这座城……轰成平地。”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