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陈友谅之死(2/2)
“放火箭!”常遇春怒吼,明军士兵立刻举起弓,火箭带着火星射向芦苇丛,很快燃起一片火光。干燥的芦苇遇火即燃,火借风势,转眼就成了燎原之势,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
陈友谅在火海里挣扎,头发被火星燎得焦黑,怀里的陈理哭得撕心裂肺。他左臂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却开始发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头。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这片芦苇荡三面环水,一面被火堵死,就是个天然的坟场。
“爹,我渴。”陈理的声音越来越弱。
陈友谅解开衣襟,把儿子搂在怀里,用仅剩的力气撕开自己的战袍,蘸了点自己伤口的血,抹在儿子干裂的嘴唇上:“理儿,记住,你是汉王的儿子,以后……要给爹报仇。”
他抬头望向火光外的夜空,星星被浓烟遮得严严实实,像极了当年黄蓬寨的夜。那时他还是个撑船的纤夫,张定边是个落魄的武师,两人在渡口抢一块被浪打上岸的腊肉,打了一架后坐在沙滩上分着吃,说要“打出个没有地主的天下”。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陈友谅!出来受死!”常遇春的吼声在火场外响起,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陈友谅忽然站起身,把陈理藏在一丛相对潮湿的芦苇下,用身体挡住可能飞溅的火星:“理儿,别出声,等火灭了,去找张定边叔叔,他会带你回武昌。”
他最后摸了摸儿子的头,转身拔出藏在靴筒里的短刀——那是他防备亲信背叛的后手,此刻却成了自尽的工具。可就在他要抹脖子的瞬间,一支火箭穿透火光,“噗”地射进了他的右眼。
剧痛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短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捂着眼睛倒在水里,血水混着泥水糊了满脸,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血红。
常遇春提着枪走进来,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陈友谅,你也有今天。”
陈友谅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常遇春一脚踩在胸口,肋骨“咔嚓”断了两根。他咳着血,却还在笑:“朱重八……他长不了……张士诚……明玉珍……都会……收拾他……”
“到了阴曹地府,你自己跟阎王爷说去吧。”常遇春的长枪高高举起,枪尖在火光中闪着冷光。
陈友谅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开嗓子喊:“我陈友谅……不服!”
话音未落,长枪已穿透他的胸膛。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仿佛还想看清这烧红了半边天的芦苇荡,看清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的脸。身体渐渐变冷,最后一点气息消散时,他仿佛听见了黄蓬寨的号子声,那么近,又那么远。
常遇春拔出枪,看着陈友谅的尸体在火水中渐渐僵硬,忽然觉得有些索然。这个跟主公斗了十年的枭雄,就这么死了,像条被晒死在滩涂的鱼。
“将军,找到个孩子!”一个“飞燕营”的士兵抱着瑟瑟发抖的陈理跑过来,孩子的脸上还沾着他父亲的血。
常遇春看着陈理,这孩子的眼睛很像陈友谅,此刻却满是恐惧。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家乡遭了灾,父亲被元军抓去当壮丁,再也没回来,母亲抱着他在乱葬岗找了三天,最后冻饿而死。
“带下去,看好了。”常遇春的声音软了些,“别吓着他。”
士兵应声而去。常遇春抬头望向火光外的湖面,那里传来明军士兵的欢呼——陈友谅死了,这场打了三个月的鄱阳湖大战,终于要结束了。
火渐渐灭了,只剩下焦黑的芦苇秆在风中呜咽。天边泛起鱼肚白,露出鄱阳湖浑浊的水面,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着死一般的寂静。常遇春站在浅滩上,看着士兵们拖拽陈友谅的尸体,忽然觉得很累。他想起主公常说的那句话:“这天下,不是杀出来的,是救出来的。”
或许吧。但至少今天,他们用杀戮,结束了一场更大的杀戮。
“将军,该回营了。”亲兵走过来,递上一块干粮。
常遇春接过干粮,却没吃,只是望着武昌城的方向。那里,还有陈友谅的残部,还有无数等着吃饭的百姓。他知道,杀了陈友谅,只是开始,真正的路,还长着呢。
朝阳终于跳出湖面,金色的光芒洒在水面上,把那些漂浮的尸体、破碎的船板都染成了暖黄色,仿佛在为这场惨烈的胜利,披上一层温情的面纱。常遇春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船的方向走,脚步沉重,却异常坚定——他要把陈友谅的死讯带回“天枢号”,带回应天,告诉所有等着消息的人:江南的天,要变了。
而在那片焦黑的芦苇丛深处,一只水鸟落在陈友谅死去的地方,啄食着地上的血渍,很快又被远处传来的明军号角声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天空,消失在初升的朝阳里。鄱阳湖的水依旧在流,只是从今往后,这水流里,再也不会有陈友谅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