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活字印刷(2/2)
随后,王磊还对印刷机械提出了改进意见。传统的刷印方式完全依赖人力,效率仍有瓶颈。他根据西方早期印刷机的原理,指示工匠尝试制造简单的螺杆压力印刷机(Screw press)。通过旋转一根坚固的螺杆,带动一块沉重的铸铁平板均匀下压,将排版盘上的油墨一次性、均匀地转印到纸张上。这种压力远比手工刷印均匀、稳定,不仅提高了印刷质量(墨色均匀),也进一步提升了印刷速度。
当第一套完整的设备初步成型后,进行了第一次全流程联动测试。从字架捡字、排版盘组版、上墨到使用改良的螺杆压力机进行压印,当第一张由金属活字印刷而成的《辽东军报》试刊号被缓缓揭下时,工坊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尽管这第一份产品还略显粗糙——墨色略有深浅不均,个别活字因略有高低不平导致印迹稍模糊,个别字间距略显拥挤——但其展现出的巨大潜力已足以让人震撼!排版速度远超雕版,更重要的是,印刷完成后,拆开版面,所有活字均可归还字架,分类存放,无限次重复使用!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短暂的寂静后,工坊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许多参与研制的工匠激动得热泪盈眶。王磊拿起那张还散发着新鲜油墨气息的报纸,心情亦是澎湃不已。他立即下令:优化每一个环节!大规模雕刻常用字字模,首先铸造最常用的数千汉字(如“的”、“了”、“是”、“辽”、“东”、“军”、“民”等)各数万枚,甚至十万枚!非常用字亦需备足一定数量。同时,加速培训排版工人,使其熟悉字架位置,提高捡字速度。
在宋应星的主持下,活字印刷的工艺迅速走向成熟与完善。排版工人经过严格培训,对字架布局烂熟于心,捡字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能“盲捡”的高手。《辽东军报》率先全面采用活字印刷技术,出版周期迅速从五日缩短至三日,继而,在王磊的强力推动下,开始了每日出版的尝试!信息的传递速度发生了质的飞跃,新闻的时效性得到了极大增强,政令的上传下达几乎再无时间延迟。
然而,活字印刷带来的革命性变化,远不止于一份报纸。它使得大规模、低成本、快速地印刷书籍成为现实。徐光启耗费心血的《农政全书》、李时珍的《本草纲目》等科学医学巨着,以及王磊极力要求印发的各类农业技术手册、军工操作规程、标准识字课本、甚至通俗演义小说,得以大量刊印,成本大幅降低,随后被分发至辽西各级官衙、学堂、军营乃至重要的村堡。知识、技术、文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广度在辽西大地传播开来,真正意义上的“启蒙”时代,随着活字印刷机的隆隆作响而悄然降临。
活字印刷的成功,绝不仅仅是一项技术工艺的胜利,更是一场深刻的信息传播革命。它使得辽西在舆论宣传、知识普及、行政管理效率上,建立起了一套远超同时代其他任何势力的先进系统,为接下来更为波澜壮阔的发展图景,奠定了无比坚实的信息与文化基础。那日夜不停运转的印刷机,仿佛文明前进的强劲齿轮,发出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将知识与思想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辽西的肌体之中。
活字印刷机的成功,其影响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辽西社会的各个层面,远远超出了《辽东军报》本身。
首先感受到革命性变化的,是信息的传播速度与密度。《辽东军报》从五日刊变为三日刊,最终在王磊的强力推动下,实现了艰难的日刊。这意味着,前一天发生在锦州前线的小规模冲突,第二天下午就能以相对详细的战报形式出现在宁远乃至更后方读者的手中。总兵府的政令、新颁布的条例,不再需要依靠胥吏层层抄写传达,往往通过一期特刊或号外,就能迅速传递到基层。新闻的时效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保障,整个辽西社会的信息脉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跳动起来,极大地增强了官民之间、前后方之间的信息同步感和凝聚力。
其次,是知识获取成本的急剧下降与普及范围的爆炸性扩大。在雕版时代,刊印一部像《农政全书》这样的巨着,耗时数年,耗资巨大,成书数量有限,只能被少数官宦、富商或藏书家收藏,寻常读书人乃至实干官吏都难得一见。如今,利用活字排版,这部利国利民的巨着得以系统性地分册刊印,成本大幅降低。不仅州府衙门、各级学堂能够配备,就连一些重要的村堡乡绅、有见识的匠户头领,也能通过渠道购得或获赠。徐光启毕生总结的农业技术、水利工程知识,不再被束之高阁,而是真正开始流向田间地头,转化为生产力。同样,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宋应星的《天工开物》摘录本、以及各种算术、几何启蒙读物、甚至王磊授意编写的《新式火器操作规范》、《工坊安全生产要则》等实用技术手册,都得以大量印刷,分发至相关机构和人员手中。知识被大规模地从精英阶层的书斋中解放出来,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下沉”与普及,为辽西的整体技术进步和民众启蒙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再者,活字印刷也催生了新的行业和就业。庞大的字模雕刻、活字铸造、排版、印刷、装订流程,需要大量专门工匠。辽西“活字印刷局”的规模不断扩大,吸纳了众多识字的青年和手巧的工匠,形成了一个新的、带有技术含量的产业。排版工需要学习检字法,甚至需要一定的文化水平来识别错字;印刷工需要掌握新式印刷机的操作和简单维护;铸字工需要熟悉合金配比和浇铸技巧。这些岗位不仅提供了就业,更培养了一批掌握新技能的人才。
此外,印刷内容也开始出现多元化萌芽。除了官方出版物,一些受新政惠及、积累了财富的商人或士绅,开始尝试出资刊印家族文集、地方志初稿,甚至私下流传的话本小说。虽然规模很小,却预示着一种新的文化传播模式的可能。王磊对此乐见其成,只要不涉及敏感内容,便予以默许,因为这同样是社会活力的体现。
当然,挑战也随之而来。日刊意味着巨大的新闻采编、排版、印刷压力。王磊授意成立了简单的“采风处”,由一些文笔较好的文书或退役老兵负责从各衙门、军营收集信息,撰写初稿。校对工作变得至关重要,一旦出错,纠错成本虽比雕版低,但影响更广。他们建立了严格的三校制度,尽力确保信息的准确性。油墨和纸张的消耗也成了巨大的开支,促使辽西必须进一步发展自己的造纸工业和墨锭制作工艺。
然而,所有这些挑战,在活字印刷带来的巨大收益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那日夜运转的螺杆印刷机发出的低沉而有节奏的声响,仿佛辽西文明进程的强劲心跳。它不仅仅是在印刷纸张,更是在快速地复制、传播着新政的理念、军事的胜利、实用的知识以及一种全新的、高效的信息生态。这双无形的信息之手,正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将辽西各地更紧密地联结在一起,并将其推向一个知识驱动发展的新阶段。王磊站在墨香四溢的印刷工坊内,看着一摞摞刚刚印好、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报纸和书籍被搬上马车,送往四面八方,他知道,自己已经为辽西插上了另一只至关重要的翅膀。信息的壁垒正在被彻底打破,一个更加明亮、更加开化的时代,正随着这些油墨的印记,悄然降临在这片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