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隐藏的秘密(1/2)
审查结论下达的那天,天气意外的好,是一种带着秋日凉意的清朗。
阳光穿透“蜂巢”厚重的、防弹级别的玻璃墙,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温暖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如同被放慢了时间的星辰。那份盖着鲜红印章的官方文件,措辞严谨、克制,像一篇经过反复推敲的外交辞令。结论是:功过相抵。鉴于林默领导的特别行动小组在“9.15青羊观事件”中,虽有严重越权行为,但客观上揭示了波及范围极广的重大技术伦理风险,并为后续的社会救助与制度完善提供了关键性的技术支持与理论依据,故……撤销所有指控,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但结尾,还有一条用加粗黑体字打印的附加条款:即日起,该小组需接受为期三年的“技术监管”,所有超出常规权限的行动,必须在官方监督委员会的报备框架下进行。
这是一种被镣铐束缚的、有条件的自由。
当他们三人依次走出“蜂巢”那扇沉重的、需要虹膜和声纹双重验证才能开启的大门时,正午的阳光照在脸上,竟有些微微的刺痛。重新呼吸到城市那混杂着汽车尾气、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和植物尘埃的、无比真实的空气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眩晕感。
他们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位于老旧工业区、伪装成一家濒临倒闭的“数据恢复公司”的据点。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灰尘和电子设备散热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一切似乎都还停留在他们被带走的那一刻:唐飞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他没喝完的半杯冷萃咖啡,黑色的液体早已干涸,在杯底留下了一圈难看的渍痕;陈婧的椅子上,还搭着她的一件薄外套;主屏幕上,还定格在被警用无人机锁定的最后一帧画面上。
这里的一切都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唐飞下意识地走到咖啡机前,却发现滤网早已被咖啡渣堵死。陈婧坐回自己的位置,手指拂过键盘,上面已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林默则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沉默不语。
“感觉……真奇怪。”陈婧轻声说,“像是一场梦,现在我们醒了,回到了原地,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是的,什么都变了。他们心中的那片天地,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他们打赢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却总觉得战争的阴影,依然像一片看不见的乌云,笼罩在整片大地的上空。
作为“技术监管”的一部分,他们被指派了一项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收尾工作——对缴获的那批属于“太一”系统的、如同巨兽残骸般的服务器集群,进行彻底的技术考古,以确保没有任何潜在的后门或病毒残留。
工作是枯燥、繁重且令人压抑的。海量的数据,如同一个已经死亡的古神留下的、庞杂无比的基因库,需要他们一点点地去梳理、归档、分析。每一行代码,都可能是一段被扭曲的祈祷;每一个数据包,都可能是一个破碎的人生。
“嘿,你们来看这个。”
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双眼布满血丝的陈婧,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兴奋。她指着屏幕上的一块被高亮标记的区域,那里的数据结构显得异常古怪,像一片被迷雾笼罩的、无法被任何扫描程序穿透的黑色海洋。
“这是一个加密的日志区,体积不大,只有几百个TB,但被保护的等级是闻所未闻的‘创世’级。更奇怪的是,我通过底层物理痕迹分析,发现它在过去几年里,被反复擦写、格式化、再用无意义的随机数据覆盖的痕迹,至少重复了上百次。”陈婧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就像一个人不仅烧掉了一封密信,还把灰烬都碾碎了,再用水泥把壁炉给糊上。这里,藏着‘太一’最想隐藏的、最核心的秘密。”
唐飞调集了据点所有的算力,尝试了几十种他所知的最顶级的破解算法,都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那道加密协议的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人类现有技术的想象范畴。
就在技术考古陷入僵局,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时,唐飞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他的妹妹打来的。他走到一旁,低声交谈了几句,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挂掉电话后,他对林默和陈婧说:“我得出去一趟,去医院。我妹夫……他点名想见我。”
心理治疗中心那个洒满阳光的花园里,唐飞见到了那个曾经狂热的信众。他穿着宽松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坐在长椅上,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却也因此,充满了如同潮水般巨大的、无处安放的迷茫。
他看着唐飞,嘴唇蠕动了几次,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他问出了一个最简单,也最沉重的问题:“我以前……每天早上醒来,都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知道受苦是为了什么,也知道死了以后要去哪里。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是完整的。可现在……医生告诉我,那些都是假的,是程序。可我的人生,已经被花掉了三十年。那……唐飞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后……到底该信什么呢?”
这个问题,像一颗无声的、精准的子弹,击中了唐飞的心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安慰的、鼓励的、充满希望的话语,在这样终极的、来自一个破碎灵魂的追问面前,都显得无比廉价和苍白。
最终,他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坐到妹夫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两个男人,就在这片宁静的花园里,一起沉默地抽着烟,看着花园里那些不知名的、在秋风中摇曳的花草,任由烟雾和时间一同,缓缓流逝。
当晚,唐飞回到据点,将这段对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林默和陈婧。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唐飞的声音里充满了挫败感,“我们拆掉了一座神龛,却没能告诉那些跪在神龛前的信徒,离开神龛之后,路在何方。”
林默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当唐飞说完,他那有节奏的敲击声,猛地停住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如同闪电般的光芒。
“你错了,唐飞,”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振奋的力量,“你给了他最好的答案。你让他开始独立思考‘我该信什么’,而不是直接给他一个新的‘神’去信。而这个问题……或许,也是打开那段加密日志的、唯一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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