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赶尸道上活尸祭(2/2)
“它们进不来,”老道士说,“土地庙有香火阳气,尸气不敢靠近。不过我们也不能久留,等天亮了,得赶紧把这些‘客人’送回湘西,再晚些,怕是连土地庙的阳气都压不住它们的尸气了。”
罗老幺点点头,靠在神像旁喘着粗气。庙里的香火味混着淡淡的檀香味,稍稍压下了他鼻尖萦绕的尸臭味,可一闭上眼睛,客栈里的惨状就会冒出来,老板僵硬的尸体、住客们互相撕咬的血口、货郎棺材里露出来的那只沾着尸油的手,每一幕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摸出怀里的烟袋,刚想点火,就听见庙门外传来“指甲刮木头”的声音,“吱呀——吱呀——”,慢悠悠的,像是有人在门外用指甲一点点抠着门板,听得人头皮发麻。
“别出声。”老道士突然按住他的手,眼神凝重地盯着庙门。罗盘上的指针还在微微颤动,只是幅度比刚才小了些。“是那些新尸,它们在试探。土地庙的阳气能挡得住尸气,却挡不住它们的‘念想’,它们还在找活人当替死鬼。”
罗老幺赶紧把烟袋塞回怀里,屏住呼吸。门外的刮擦声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慢慢消失。可没等他们松口气,又听见庙后传来“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墙,沉闷又有力,每撞一下,土地庙的土墙就抖一下,墙皮簌簌往下掉。
“糟了,它们绕到后面去了!”老道士站起身,从怀里摸出两张黄符,贴在庙后的墙上。符咒刚贴上,撞墙声就停了,可紧接着,墙后传来“嗬嗬”的低吼,像是有东西在墙后徘徊,不肯离开。
罗老幺往庙后看了一眼,土墙很薄,能隐约看见外面有黑影在晃动,不止一个,密密麻麻的,像是把土地庙围了起来。他心里发慌,忍不住问:“道长,这些新尸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客栈里明明只有老板和三个住客,怎么会冒出这么多?”
老道士叹了口气,走到神像前,添了三炷香。香火燃起,青烟袅袅,映着神像的脸,竟显得有些阴森。“那具商人的尸体,本就不是普通的尸。我刚才用罗盘测过,它身上带着‘尸煞’,是死在枉死城边缘的人,怨气重得能引动方圆十里的尸气。那货郎揭了黄符,不仅放了它的尸气,还把山里的孤魂野尸都引来了。客栈里的老板和住客,是第一批替死鬼,而那些被引过来的野尸,又会找新的活人当替死鬼,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多。”
罗老幺听得浑身发冷。他想起刚才在客栈柴房里,看见尸体堆里多了十多具“新尸”,那些恐怕就是山里的野尸,被尸煞引过来,借了替死鬼的阳气,变成了新的凶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罗老幺的声音发颤,“等天亮了,它们会不会还守在外面?”
老道士摸了摸下巴的胡茬,沉思了一会儿:“天亮后阳气最盛,它们会暂时躲起来,不敢露面。我们得趁这个时候,赶紧离开这里,往湘西走。你那些‘客人’身上贴了镇魂符,暂时不会出问题,可那具商人的尸体……”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角落里的尸体,“它身上的尸煞还没除,就算送回祖坟,也可能再起祸端。”
罗老幺心里一沉:“那要怎么除?”
“得用‘血亲骨’。”老道士说,“尸煞是怨气所化,只有死者的血亲骨头,才能镇住它的怨气。你得让它的家人,找一块死者直系亲属的骨头,磨成粉,混在朱砂里,重新画一张‘镇煞符’,贴在它的额头上,才能彻底除了尸煞。”
罗老幺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后半夜了,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庙门外很安静,只有风刮过树梢的声音,可他知道,那些新尸肯定还在外面等着,像饿狼一样盯着庙里的活人。
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庙里的香火渐渐弱了下去,罗盘上的指针也停止了颤动。老道士站起身,走到庙门边,侧耳听了听,又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才松了口气:“它们走了,趁现在赶紧走。”
罗老幺赶紧起身,把七具尸体重新系好。刚走到庙门口,他就看见地上有一道长长的黑痕,从庙门一直延伸到山道上,像是有人用沾了尸油的手在地上拖过。山道两旁的树上,挂着些碎布片,是新尸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勾住了,在风里飘着,像招魂的幡。
两人挑着尸体,快步往湘西方向走。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阳光洒在山道上,暖洋洋的,可罗老幺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他回头望了望,远处的悦来栈已经看不见了,可他总觉得,那间客栈里的尸气,还在跟着他,像附骨之疽一样,甩不掉。
“道长,”罗老幺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面的山道,“你看那是什么?”
老道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面的山道上,放着一个货郎担,担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有胭脂水粉,有针头线脑,还有一张黄符,皱巴巴的,躺在地上,正是昨晚被货郎偷走的那张镇尸符。而货郎担旁边,有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山道旁边的草丛里,脚印上沾着黑油,是尸油。
“是那个货郎的担。”老道士脸色一变,“他的尸体不是在棺材里吗?怎么会在这里留下脚印?”
罗老幺心里一紧,刚想往前走,就听见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赶紧举起桃木剑,警惕地盯着草丛。过了一会儿,草丛里钻出一个人影,穿着货郎的衣服,脸上没有血色,眼睛黑洞洞的,正是那个货郎!可他不是已经被老尸拖进棺材,成了第八具“要赶的尸”吗?
“嗬……嗬……”货郎的喉咙里发出低吼,朝他们扑过来。他的指甲又长又尖,泛着黑光,指尖沾着尸油,跟之前的凶尸一模一样。
“小心!”老道士大喊一声,举着桃木剑冲上去,一剑刺向货郎的胸口。“滋啦”一声,货郎的胸口冒起黑烟,他惨叫着后退,可眼睛里的凶光更盛,又朝老道士扑过来。
罗老幺也反应过来,举起桃木剑,朝货郎的后背刺去。货郎躲闪不及,被桃木剑刺中,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可他并没有像之前的凶尸那样冒烟,而是慢慢爬起来,喉咙里的低吼更响了。
“不对劲!”老道士皱起眉头,“他的尸气比之前更重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帮他。”
罗老幺往货郎的身后看了一眼,只见草丛里又钻出几个黑影,都是新尸,眼睛黑洞洞的,朝他们围过来。他心里一沉,知道他们又被新尸盯上了。
“走!”老道士大喊一声,拉着罗老幺转身就跑。货郎和那些新尸在后面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脚步声在山道上回荡,像催命的鼓点。
两人跑了大概半个时辰,才甩掉那些新尸。他们靠在一棵大树上,喘着粗气。罗老幺摸了摸腰间的木牌,七具尸体还在,只是尸布被风吹得有些乱。他心里很清楚,只要那具商人尸体身上的尸煞没除,他们就永远摆脱不了这些新尸的纠缠。
“道长,我们还能回到湘西吗?”罗老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他赶了半辈子尸,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老道士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能。只要我们找到商人的家人,拿到血亲骨,画了镇煞符,就能除了尸煞,那些新尸也就不会再纠缠我们了。”他从怀里摸出个干粮,递给罗老幺,“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们得抓紧时间,天黑之前,必须赶到下一个镇子,不然夜里又会遇到麻烦。”
罗老幺接过干粮,咬了一口,干涩的干粮在嘴里难以下咽,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必须把这七具尸体送回湘西,不然不仅对不起死者的家人,也对不起自己赶尸人的身份。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又继续往湘西方向走。山道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一道道光斑,在地上晃来晃去,像鬼火一样。罗老幺挑着铜铃,铃声在山林里回荡,不再是“阴路开,活人避”的信号,而是成了他们给自己壮胆的声音。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前面终于出现了一个镇子的轮廓。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街上有几个行人,看起来很平静。老道士松了口气:“终于到了,我们先找家客栈住下,明天再赶路。”
两人走进镇子,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客栈老板是个中年女人,很热情,看见他们带着“客人”,也没多问,只说后院有间空房,可以放他们的“客人”。
罗老幺把七具尸体搬进后院的空房,重新贴了镇魂符,又在门口插了三炷香。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到客房,和老道士一起吃了晚饭。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可罗老幺却吃得很香,这是他从悦来栈出来后,吃的第一顿安稳饭。
夜里,罗老幺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窗外有黑影在晃动,总觉得会听见“嗬嗬”的低吼。他摸出桃木剑,放在枕头边,才稍微安心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睡着了。可刚睡没多久,就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吵醒。“谁啊?”罗老幺迷迷糊糊地问。
门外没有声音,只有“咚咚”的敲门声,越来越响,像是有人在用头撞门。罗老幺心里一紧,瞬间清醒了。他摸起桃木剑,走到门边,侧耳听了听。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他好像听见了“嗬嗬”的低吼,是新尸!
“道长,快起来!新尸追来了!”罗老幺大喊一声。
老道士赶紧爬起来,从怀里摸出黄符。两人刚准备开门,敲门声突然停了。罗老幺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黑影,穿着货郎的衣服,正是那个货郎!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正盯着门缝,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不好!他找到这里来了!”老道士大喊一声,把黄符贴在门上。符咒刚贴上,门外就传来“滋啦”的声音,货郎的身体冒起黑烟,他惨叫着后退,可还是不肯离开,在门外徘徊着。
罗老幺和老道士靠在门后,心里都很清楚,今晚又要无眠了。只要那具商人尸体身上的尸煞没除,他们就永远得不到安宁。
就这样,两人在客栈里守了一夜。直到天亮,货郎才离开。他们不敢耽搁,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七具尸体继续往湘西走。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白天赶路,晚上躲在客栈里,可那些新尸总能找到他们,每一次都要经过一番打斗才能摆脱。罗老幺的桃木剑已经沾满了尸油,老道士的黄符也用得差不多了,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到了湘西,找到商人的家人,拿到血亲骨,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终于,在第七天的下午,他们看见了湘西的山脉 。熟悉的山峦,熟悉的雾气,让罗老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他们快到了。
又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正是商人的家乡。村子里很安静,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罗老幺和老道士走进村子,找到了商人的家。商人的家人听说他们把商人的尸体送回来了,都很感激,哭着迎了出来。
罗老幺把商人的尸体抬进屋里,老道士跟商人的家人说了尸煞的事,还有需要血亲骨的事。商人的儿子听了,毫不犹豫地说:“只要能镇住我爹的怨气,别说一块骨头,就算是我的命,我也愿意给。”
很快,商人的儿子就找来了一块他爷爷的骨头,磨成了粉,混在朱砂里。老道士用混了骨粉的朱砂,画了一张镇煞符,贴在商人的额头上。符咒刚贴上,就看见商人的尸体上冒出一股黑烟,黑烟散尽后,商人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像之前那样苍白,也没有了尸气。
罗老幺松了口气,他知道,尸煞终于除了。
接下来的几天,罗老幺帮着商人的家人把商人的尸体埋进了祖坟。葬礼结束后,他和老道士准备离开。商人的家人给了他们很多钱,可他们都拒绝了。罗老幺说:“我是赶尸人,送死者回家是我的本分,这些钱我不能要。”
离开村子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罗老幺挑着铜铃,走在熟悉的山道上,铃声清脆,不再带着恐惧,而是充满了安宁。他回头望了望,村子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他知道,从今天起,那些新尸不会再纠缠他了,他可以继续做他的赶尸人,送更多的死者回家。
老道士走在他身边,笑着说:“以后赶尸,可得看好你的黄符,别再让人偷了。”
罗老幺也笑了:“放心吧,以后就算是神仙来了,我也不会让他碰我的黄符。”
两人的笑声在山林里回荡,随着铜铃声一起,飘向远方。湘西的山,依旧是那么黑,可在罗老幺眼里,这黑不再是能吞人的黑,而是能守护死者的黑,是能让死者安心回家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