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窘境(2/2)
与此同时,青州,临淄城外。
刘备军的“围困”策略,经过数月的发酵,其效果正逐渐显现。
临淄城内,最初因田丰铁腕整顿和敌军后撤而提振的士气,在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中,慢慢消磨。那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煎熬的、缓慢的窒息。
糜兰的计算精准而冷酷。他并未完全切断临淄与外界的联系,几条隐秘的、可供小股信使或樵夫通行的山道被有意无意地保留着。这确实如他预料的那般,给了城内一丝虚假的希望,却也成了滋生猜忌和混乱的温床。
关于邺城的消息,真真假假,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城中。有说袁尚公子回到邺城后,病情迅速好转,正积极联络各方,巩固势力;有说审配、逢纪等人不断在袁绍面前进言,诋毁长公子在青州劳师糜饷,畏敌不前;更有甚者,传言袁绍在官渡战事不利,已萌生退意……
这些流言,如同毒虫,啮咬着袁谭本就敏感多疑的神经。他对弟弟袁尚的怨恨与日俱增,对邺城方向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杯弓蛇影。虽然田丰多次劝谏,要他稳住心神,整军备武,不可自乱阵脚,但袁谭又如何能完全听得进去?
这一日,袁谭召田丰议事,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躁:“元皓先生,如今粮秣日蹙,军中已有怨言。城外刘备军深沟高垒,毫无退意。长此以往,如何是好?莫非真要困死在此城不成?”他目光闪烁,压低声音,“是否……可尝试派精兵,循北面山道,潜往邺城求援,或……或接应父亲派来援军?”
田丰闻言,眉头立刻紧锁,语气依旧刚硬:“公子!此议绝不可行!我军新稳,士气未复,轻言出击,若中埋伏,军心顷刻瓦解!所谓北面山道,安知不是刘备故意留出的陷阱?至于邺城援军……”他顿了顿,声音沉痛,“明公在官渡,亦是与曹操全力相搏,岂有余力分兵?公子当务之急,乃在固守!城内粮草,尚可支撑,只要军心不乱,临淄便是钉在青州的一颗钉子,刘备便无法全力西顾,此即是对明公最大的助力!若自生内乱,则万事皆休!”
袁谭看着田丰那张因严肃而更显刻板的脸,听着他毫无转圜余地的话语,心中一阵无名火起。又是固守!又是等待!难道他袁显思就只能像个囚徒一样,被困在这座孤城里,眼睁睁看着袁尚在后方攫取本属于他的一切吗?
他勉强压下火气,挥了挥手:“先生所言,孤知道了。且容孤再思之。”
田丰退出后,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心中忧虑更甚。他如何看不出袁谭的不满与动摇?这位长公子,有其父的野心,却少了几分坚韧与格局。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少主猜疑,这守城之役,真正的艰难,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城外刘备军大营,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气象。
后撤十里建立的营寨,背靠山峦,前临淄水,营垒坚固,壕沟深阔。兵士们除了日常操练,还在糜兰的组织下,于营地周边开辟军屯,种植些生长周期短的菜蔬,甚至蓄养禽畜,虽不能完全自给,却也大大缓解了后勤压力,更让士卒有事可做,避免了久闲生怠。
中军帐内,赵云和高顺对糜兰的先见之明深感佩服。
“军师妙算,”赵云擦拭着他的银枪,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如今临淄城内,虽无大战,暗流却愈发汹涌。近日巡哨,擒获几名自城中潜出的细作,皆言城内粮价飞涨,豪强对袁谭、田丰怨声载道。”
高顺哼了一声,接口道:“听闻那袁谭,数次欲派兵出城,皆被田丰强行按下。主臣不睦,其势可知。只是这般等待,还需多久?”
糜兰正在核算一批新到的粮秣,闻言抬起头,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成竹在胸的从容:“高将军少安毋躁。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如今官渡战局,才是决定天下走向的关键。曹公若胜,袁绍势力土崩瓦解,临淄不战自降。曹公若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我军亦需保存实力,以图后计。眼下,着急的不是我们,是城内的袁显思,是官渡的袁本初。我们,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