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勋(四极既定,百工咸熙)(1/2)
四极既定,百工咸熙
平阳城的晨雾里,总飘着新麦的清香。放勋站在宫门前的望岳台上,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圭——那玉圭上刻着四方山川的纹路,是去年送羲仲四人远赴四极时,他亲手打磨的信物。
忽有侍卫来报:帝上,东方青丘台信使到!
放勋转身时,玉带在晨光里划出浅弧。信使捧着木盒跪在阶下,盒中是支青竹简,简上绑着根沾着朝露的苍术——那是东方旸谷特有的草木,遇春则茂,遇冬则枯。羲仲大人已于三日前启程返都,嘱小的先送回春分时历。信使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难掩兴奋,青丘城的百姓说,今年的春播比往年早了十日,秧苗却壮实得很,田埂上的蝼蛄都比去年多了三成!
放勋展开竹简,上面的墨迹还带着草木的清香。羲仲的字如其人,方正如碑:旸谷观象三百六十日,测得春分之日,昼夜均分,玄鸟至,雷乃发声。青丘台立木测影,影长与日晷合,四方部落皆服,愿奉陶唐正朔。
他正看得入神,南方的信使也到了,捧着的木盒里装着块丹砂,砂上压着片火红的凤凰木叶。羲叔大人说,丹朱台的夏至测影已毕,日中无影,正是南方正阳之象。南交的百姓学会了筑塘储水,今年的稻穗比往年多结两粒米呢!
接连三日,西方与北方的信使陆续抵达。和仲送来的木盒里是粒饱满的麦种,种皮上用金粉描着秋分的星图;和叔的信物则是块玄冰,冰中冻着株翠绿的冬麦,旁附的竹简写着:幽都寒甚,测得冬至之日,昼短夜长,麋角解,水泉动。玄丘台教民掘窖储粮,今冬无一人冻饿。
四件信物在案上排成四方,青竹的翠、丹砂的红、麦种的金、玄冰的黑,恰似东、南、西、北四极的正色。放勋望着它们,忽然想起去年四人临行前的模样:羲仲背着观象用的铜仪,说要在旸谷的扶桑树下立台;羲叔揣着把南方的稻种,扬言要让南交的沼泽长出好庄稼;和仲带着牧人的骨笛,笑称要教西方的部落用笛声赶羊;和叔裹着厚厚的兽皮,却把测影的木杆擦得锃亮。
该去迎他们了。放勋起身时,朝阳已跃出地平线,将宫门前的大道染成金河。
四方述职
平阳宫的玉阶上,羲和正调试着新铸的浑天仪。铜制的圆环上刻着二十八宿的星图,转动时发出轻响,像星辰在轨道上运行。见放勋带着群臣迎出宫门,他抬头笑道:帝上看,今日的北斗柄指向东方,正是迎候贤臣的吉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四匹骏马的嘶鸣。羲仲四人并肩而来,身上的风霜掩不住眼中的光:羲仲的青衫沾着泥土,却难掩腰间铜仪的光泽;羲叔的红袍被南方的烈日晒得褪了色,袖口却别着朵新鲜的朱槿;和仲的白袍沾着草屑,怀里抱着捆刚收割的燕麦;和叔的黑袍上结着冰碴,靴底却还沾着幽都的冻土。
臣等幸不辱命,归复帝命!四人在阶前齐齐跪下,声音震得玉阶上的露珠滚落,碎成点点金光。
放勋亲手将他们扶起,指尖触到羲仲掌心的厚茧——那是常年握笔与测影木杆磨出的,层层叠叠,像青丘台的年轮。快进殿细说,朕与群臣都盼着你们的见闻呢。
朝堂之上,四极的观测图在案上铺展开来,竟拼成一幅完整的洪荒疆域图。羲仲率先上前,指着东方的青丘台方位:臣在旸谷选了处高丘,以扶桑木为柱,筑台三层。每日寅时观日出,测得春分之日,太阳恰从柱顶正中升起,影长七尺二寸,与帝俊当年的旧制分毫不差。他展开一卷画,上面画着青丘城的景象:城外的田埂如棋盘,城中的屋舍整齐排列,街角处竟有孩童在用小石子摆日晷玩。
最奇的是那些归附的部落。羲仲的眼角泛起笑意,他们原以渔猎为生,见我们依历法播种,三个月便收获了粮食,竟主动拆了渔猎的网,学着筑田埂。有个部落的首领说,以前靠天吃饭,如今看太阳的影子就知该下种,这才是真神的教诲呢。
羲叔接着上前,展开南方的图卷,丹朱台的轮廓在朱砂笔下灼灼生辉:南交多水泽,臣教民筑台时,特意将台基抬高三尺,以防雨季积水。夏至那日,臣令众人立于台顶,午时的日影竟缩成一点,与台中心的凹槽严丝合缝。他指着图上的水塘,我们还教他们踏车引水之法,用木轮带动竹筒,把沼泽的水引到田里,如今连最偏远的部落都学会了唱车转水转,稻穗沉甸甸的歌谣。
和仲的图卷上满是草原的气息,白丘台旁画着成群的牛羊:西方的部落善畜牧,却不知何时剪羊毛、储草料。臣在昧谷观星,发现秋分之日,昴星出现在正西方,正是羊肥草黄之时。如今他们依着历法,剪的羊毛比往年多晒了十日太阳,擀出的毡子能挡西寒风呢。他从怀里掏出片羊毛,雪白蓬松,这是他们送的,说要给帝上做件新袍。
轮到和叔时,他展开的图卷上,玄丘台的轮廓在墨色中若隐若现:幽都的冬天来得早,臣教民在台旁掘了九口地窖,深三丈,能储粮万石。冬至那日,我们在台上点燃松木,火光竟引来一群麋鹿,它们好像知道这天之后,白昼会一天天变长似的。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有力,今年第一场雪下了三尺厚,玄丘城的百姓却在暖窖里酿酒,说要等明年开春,给帝上送坛北方的好酒。
四人说完,朝堂上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赞叹。有部落首领捋着胡须叹道:往年我们总说,东方的花开得比西方早,南方的雨比北方多,原是不知四时有序。如今看来,天地间的道理,竟都藏在太阳的影子里呢!
放勋望着案上的四极图,忽然起身走到殿中,对着四人深深一揖:非朕之功,实乃诸位之力。洪荒之大,若无你们踏遍四极,百姓仍在混沌中摸索,何谈安居乐业?
定序颁历
羲和捧着四极的观测记录,在观象台的日晷前站了三日三夜。他将羲仲测得的春分星象、羲叔记下的夏至物候、和仲观测的秋分日月、和叔记录的冬至寒温,一一对应到浑天仪上,青铜圆环转动时,竟与天幕的星轨完美重合。
成了。第五日清晨,他将一卷新历呈给放勋,纸卷用四色丝线装订,青、红、金、黑恰好对应四极,此历合四极观测,分二十四节气,每月一节一气,百姓依此耕种,再无差池。
放勋展开新历,首页便是羲和手书的陶唐历三字,笔势如星河流转。往后翻,春分那日写着玄鸟至,始电,耕者布谷;夏至则记鹿角解,蝉始鸣,稻乃登;秋分是雷始收声,蛰虫坯户,麦始种;冬至则为蚯蚓结,麋角解,水泉动。每一页的边缘都画着对应的星象,连孩童都能看懂。
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放勋望着殿外等候的百姓,忽然提高了声音,传朕旨意,于平阳广场设坛,昭告天下!
祭天的高台用四方的土石筑成,东取青丘的壤,南采丹朱的砂,西运昧谷的石,北搬幽都的土,台上的日晷正对北斗。放勋身着玄纁祭服,手捧《陶唐历》,在万目睽睽之下登上高台。羲仲四人分立四方,各持本方位的观测记录,神情肃穆如仪。
洪荒之初,天无定序,地无定方,民无定业。放勋的声音透过礼官的传呼,传遍广场的每个角落,今羲仲定东方,羲叔正南方,和仲理西方,和叔安北方,测得四时有序,二十四节气分明。自今日起,天下依《陶唐历》而行,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勿违天时!
他将新历传给羲和,羲和高举历卷,阳光透过纸卷,将节气的字样映在地上,像天地盖下的印信。《陶唐历》成,四极定,万物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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