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和亲的筹码与王座的叹息（2/2）

“此议荒唐！荒唐至极！”

宇文渊抬手，压下嘈杂声。他看着颜回：“继续说。”

“陛下，林凡此人不可限量。”颜回说，“据我们在林谷的探子回报，他身边虽有几个女子，并且已经娶妻。如果我们能将一位公主嫁给他，他就是陛下的女婿，是胥国的驸马。这层关系，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不会对胥国动武。”

“然后呢？”宇文渊问，“等他羽翼丰满，还会在乎一个驸马的身份？”

“至少能为我们争取时间。”颜回说，“三年，五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做三件事：第一，继续研究林凡的技术，争取追平；第二，整顿内政，恢复国力；第三，联合其他诸国，形成对林谷的包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而且，公主嫁过去，就是我们安插在林谷最好的眼线。林凡的一举一动，我们都能知道。”

宇文渊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

联姻。和亲。

这是中原王朝对付边疆蛮族常用的手段。把公主嫁过去，换几年太平。等蛮族老首领死了，新首领上位，再打也不迟。

可是林凡不是蛮族首领。他是个穿越者，是个拥有现代知识和理念的人。他会接受这种政治婚姻吗？

“陛下。”胥文也出列了，“颜大人所言，虽然……虽然有些不妥，但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我胥国需要时间。与林凡硬拼，胜算太小。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到时候潞国、黎国、羌戎，哪个不会趁虚而入？”

“是啊陛下，三思啊！”

“臣附议！”

越来越多的官员站出来支持。

宇文渊看着他们。这些人里，有的是真的为国着想，有的是害怕战争损害自己的利益，有的是想借机排除异己。但无论如何，联姻这个提议，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哪位公主合适？”他问。

大殿里又安静下来。

宇文渊有七个女儿，五个已经出嫁，剩下两个待字闺中。一个是十六岁的平阳公主，一个是十七岁的瑶光公主。

平阳公主的母亲是宠妃，外祖父是当朝大将军。瑶光公主的母亲早逝，外家也只是个普通官宦家庭。

该选谁，不言而喻。

“瑶光公主年方十七，聪慧灵秀，正是合适的人选。”颜回说。

“瑶光……”宇文渊重复着这个名字。

他想起了密报上的内容，想起了女儿在工坊里憔悴的脸。

“陛下。”胥文补充道，“瑶光公主在匠造处两年，对林凡的技术有所了解。她嫁过去，更能胜任……眼线的职责。”

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清楚——瑶光已经接触过火药和枪械，她去最合适。

宇文渊闭上眼睛。

他仿佛看到瑶光小时候，拿着一朵刚摘的花跑过来：“父皇，你看，这花好看吗？”

那时候他把她抱起来，放在膝上：“好看，但不及瑶儿万分之一。”

“陛下？”高良小声提醒。

宇文渊睁开眼，眼中已经没有了犹豫。

“拟旨。”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封瑶光公主为‘永安公主’，择日……下嫁林谷之主林凡。命礼部准备嫁妆，鸿胪寺选派使节，前往镇荒城议亲。”

“陛下圣明——”群臣跪倒，山呼之声在大殿里回荡。

宇文渊坐在龙椅上，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忽然觉得很累。

圣明？也许吧。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父亲了。

旨意传到匠造处时，宇文瑶正在调整一台新造的水力锤。

她的脸上沾着油污，手上缠着纱布——那是昨天试验新火药时烫伤的。听到太监宣读圣旨，她整个人僵住了。

“……特封为永安公主，择日下嫁林谷之主林凡，以示两国修好……”

后面的内容她没听清。

“公主，接旨吧。”宣旨的太监小心地说。

宇文瑶缓缓跪下，双手接过圣旨。丝绸的触感冰凉，上面的金字在阳光下刺眼。

“儿臣……领旨。”

太监们退下了。工坊里的工匠们面面相觑，不知该祝贺还是该安慰。

宇文瑶站起来，走到窗边。窗外是匠造处的院子，堆满了各种材料和半成品。两年前她第一次来这里时，还觉得一切都新鲜有趣。现在，这里像个华丽的牢笼。

“林凡……”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研究了他两年。研究他的火药，研究他的机器，研究他写的那些奇怪的书（从林谷流出的几本基础教材）。她看过探子画的他的画像——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不像武将，倒像个书生。

就是这个人，灭了邢国。

就是这个人，现在要成为她的丈夫。

“公主。”贴身侍女小环红着眼眶走过来，“您……您别难过。也许……也许那林凡是个好人呢？”

好人？

宇文瑶苦笑。政治婚姻里，哪有好人坏人的区别？只有利益，只有算计。

她想起父皇昨晚召她入宫时说的话：“瑶儿，你是朕最聪明的女儿。这次联姻，关乎胥国存亡。你要记住，你嫁过去，不止是林凡的妻子，更是胥国的公主。”

话说得很明白——她要当细作。

“公主，咱们回宫吧。”小环说，“陛下说了，从今天起您不用再来匠造处了。礼部要派人来教您礼仪，还要准备嫁妆……”

“再待一会儿。”宇文瑶说。

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支未完成的火枪。枪管还是粗糙的，燧发机构装了一半。这是她带着工匠们做的第三十七支试验品，前三十六支都失败了。

“也许……嫁过去也好。”她忽然说。

“公主？”

“至少，能仔细看看，那个林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宇文瑶抚摸着冰凉的枪管，“能看看他那些技术，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的眼神渐渐坚定。

既然命运无法改变，那就直面它。

父皇要她当细作，那她就当细作。但也许……她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

林凡不是普通人。他能从流民起家，两年灭一国，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果她能学到他的真本事，如果她能掌握那些技术的核心……

那么未来，也许就不一样了。

“小环。”她转身，“回宫。告诉礼部的人，我会好好学礼仪。但也要告诉他们——我要带走匠造处所有的研究笔记，所有的试验数据。这是我……作为公主，最后的任性。”

“是，公主。”

宇文瑶最后看了一眼工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阳光照在她纤瘦的背影上，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她手中，那份圣旨被攥得紧紧的，几乎要撕裂。

而在王宫的御书房里，宇文渊站在窗前，看着女儿乘坐的马车驶出匠造处，驶向深宫。

“瑶儿，别怪父皇。”他低声说，“这乱世里，谁都是棋子。朕是，你是，林凡……也是。”

他转身，看向桌上那份已经拟好的国书。

“高良。”

“奴才在。”

“让鸿胪寺的人准备一下。三日后，出使林谷。告诉使团，此去……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遵旨。”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了下来。

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