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党参苗床(2/2)
接下来的四小时,育种棚变成战场。周工调配出淡琥珀色的复活营养液,李村长按秒掐表记录浸泡时长。当第一株幼苗移入新沙穴时,李村长突然扑通跪在苗床边,用指甲盖大小的竹片,将沙粒一粒粒垒在幼根周围,仿佛在给初生婴儿掖被角。
“成了。”周工看着监测仪上趋于平稳的数据线,终于长舒一口气,“老李,您这双手……”他忽然顿住——李村长龟裂的掌心正渗出丝丝血痕,是抢运试管时被铁架刮破的。
李村长却浑不在意地在裤腿上抹了把血,咧嘴笑得像个孩子:“种子没糟蹋就成!”
日子一晃到了处暑。第一批党参幼苗终于挺起细弱的茎秆,顶着两瓣嫩叶钻出沙床,在晨曦中泛起玉色柔光。
李村长盘腿坐在地垄边,膝头摊着记得密密麻麻的日志本。周工提着水壶给苗床喷雾,水雾弥散成虹。
“周工,”李村长忽然开口,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纸页上“轮作禁忌”四个字,“您说咱这穷山沟,凭啥侍弄好金贵的党参?”
周工没回头,水雾在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凭您夜里给苗床盖了三层草帘。”
李村长摇头:“那是笨法子。”
“笨?”周工终于转身,水珠顺着他瘦削的下颌滴落,“您可知昨夜暴雨,是谁蹚着泥来加固了棚顶?”他指向墙角——那里靠着一柄糊满新泥的铁锹。
李村长耳根又红了,低头抠着日志本上的墨渍:“……怕漏雨打断苗。”
晨光漫过山脊,将整个苗床染成流淌的金色。万千嫩芽在微风中轻颤,细密根须正悄然扎向大地深处。周工蹲下身,指尖拂过一株玉芽:“瞧见没?根毛开始分叉了。党参最懂人心,您拿命护它,它就还您一片金山。”
李村长慢慢伸出手,悬停在一株幼苗上方,终究没敢触碰。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晨光里一闪而过。
育种棚外,村民们早已捧着粗瓷碗默默围拢。晨光泼洒在那些黝黑的脸膛上,镀亮每一道深刻的褶皱。当第一株党参幼苗在风中轻轻抖动嫩叶时,七十岁的赵阿婆突然颤巍巍跪倒在泥地上,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解开,里面是晒干的野党参须子,细若游丝。
“参娃子……”她将参须举向苗床,枯手抖得厉害,“老祖宗传下的野种,今日……今日总算见着家养的亲苗了!”沙哑的呜咽混着泥土气息在晨风里散开,几个汉子别过脸去抹眼角。
周工隐在人群后,镜片上雾气氤氲。李村长却猛地挺直脊梁,声如裂帛:“都瞧真了!这批苗子是拿心血喂大的!往后上山种参,谁要是马虎——”他抓起一把沙土攥得指节发白,“先过我老李这关!”
人群爆发出低沉的应和,如闷雷滚过山谷。此刻棚内那些柔弱的绿意,已然扎进所有人心底最深的土壤。
李村长转身望向苗床,风吹起他沾满泥浆的裤脚,露出小腿上深紫色的淤痕,那是连夜巡棚摔下山沟的印记。而他只是弯腰,用袖口轻轻拂去一株幼苗叶尖的露水,动作轻柔得像抚摸初生婴儿的脸颊。
“党参终于育苗成功,土地也整理到位,老李,明天安排人移栽!”
周工放下手中的试验笔,望向老李及窗棚外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