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金种子在热土（2/2）

“党……党参？”李村长吃了一惊，旋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深知党参的价码，那是黄芪远远比不上的金疙瘩！他紧紧抱住那袋种子，如同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孩，又生怕力气太大伤着它。颤抖的问：“我们的土地适合种党参？”

“适合，来的路上就给你们两村测了土质，不过李村长，”王厅长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目光如炬，“这金娃娃可不好伺候。忌积水，怕结板，最要命的是它认生，同一块地，种过一茬，往后五年都不能再见党参的苗，否则全死给你看！轮作，轮作是铁律！这些章程，蓝草，”他转向助手，“你亲自盯牢响水村，一步也不能错！还有好好解释轮作，问他们接受不？”

“厅长放心！”蓝草挺直腰板，朗声应道。李村长抱着种子，激动得只会用力点头，喉咙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王厅长招了招手，将蓝草和王村长叫到眼前：“你们带周工今天下午就开始浸种吧！来了就别闲着，抓紧时间处理！”

苗圃选在汗领村背风向阳的山坳平地。周技术员果真立刻扎下根来。当天下午，烈日当空，他竟挽起沾满泥痕的裤腿，直接双膝跪在刚平整好的湿润苗床上。王厅长也蹲在一边，手里摊开着那本育苗图册，周技术员的手指在册页间快速移动，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王村长，刚才是磨皮，现在看这一步：浸种催芽。水温要稳在四十度，差一点都不行！泡够六个时辰，一粒粒种子都得吸饱了水，胀起来，这才能唤醒它。”

他从旁边塑料桶里舀起温水，小心翼翼淋在摊开在细纱布上的种子上，水流均匀，“喏，就这样，让它们舒舒服服泡个澡。”

王村长蹲在苗床的另一边，伸长脖子，眼睛一眨不眨，恨不得把周技术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刻进脑子里。蓝草也蹲在一旁，拿着小本子刷刷地记录着要点，不时低声复述关键数字：“四十度，六小时……四十度……”

浸种完毕，周技术员又指挥大家搬运来几袋筛好的、湿润得恰到好处的干净河沙：“接下来是沙藏。沙要潮，捏得拢，散得开。种子拌进去，铺匀实喽，”他亲自示范，将吸饱水的黄芪种子与湿沙细细拌匀，仿佛在制作珍贵的糕点，然后均匀地铺在浅坑里，“上面盖稻草帘子，透气又保湿……王村长，你摸摸这沙的湿度，对，就这样，记住了？”

王村长伸出手指，极其认真地感受着指间河沙那微凉潮润的触感，用力点头：“嗯！湿漉漉的，不流水，记住了！”汗水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沟壑蜿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

“往后每一天都得来瞧，来摸，来感受！湿度、温度，一点马虎不得！”周技术员的语气斩钉截铁，如同颁布不可违抗的军令。

夕阳西下，汗领村临时辟出的育苗床已初具规模。王厅长直起酸痛的腰背，目光投向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的响水村李村长。他走到卡车边，再次拖出那袋珍贵的党参种子，朝李村长招招手：“老李，来！”

李村长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双手在衣襟上使劲擦了又擦，才珍而重之地接过那分量不重的袋子。

“党参苗金贵，移栽更要精细。”王厅长语气郑重，如同传授秘笈，“苗长到三四片叶子最稳妥。种下去，边上得立刻搭好小竹架，好让它那细藤蔓有个攀附。架子要牢，通风要好，阳光要足……这些活儿，回头让周工也去你们村，盯着你们操练熟了！”

他看到李村长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专注理解的光芒后，才轻轻拍了拍袋子，仿佛在为这些沉睡的生命注入信念，“好好侍弄它。它的根扎得深，你们响水村的好日子，根子也就扎得深、扎得稳了！”

李村长紧紧抱着那袋种子，感到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却也充满了神圣的力量。他抬起头，望向自己村庄的方向，目光穿透暮色，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那曾经贫瘠的山坡上，碧绿的党参藤蔓沿着整齐的竹架奋力攀爬，郁郁葱葱，织就一片片希望的屏障。

“厅长！”王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王厅长沾满泥土的手，力道大得惊人。

他黝黑的脸膛在夕阳余晖里显得格外坚毅，眼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是感激，是愧疚消融后升腾起的决心，更是一种被点燃的、近乎固执的信念：“您放心！汗领村这块地，汗领村这些人，这回这回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这黄芪给伺候好了！绝不能让您的心血，让这些金种子……白瞎了！”

王厅长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那份属于土地的粗糙与滚烫，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了老王的手。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目光越过王村长微微颤抖的肩膀，投向那片刚刚播撒下希望的新圃。湿润的泥土在斜阳下泛着深沉的油亮光泽，新覆的稻草帘子下，一场无声而伟大的萌发正在悄然酝酿。更远处，汗领村那些低矮房舍的屋顶正升起袅袅炊烟，与暮霭温柔地交融在一起。